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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打开一本书
做一次时空的穿越
认识那些人
倾听那些事朱自清散文经典全集
懒人听书出品
英伦演播
论坐坐
做作就是佯
就是乔
也就是装
苏北方言有装佯的话
乔装更是人人皆知
就小说里女扮男装是乔装
那需要许多做做难再装的像
只看坤角儿扮须生的像的有几个
何况做戏还只在戏台上妆
一到后台就可以照自己的样儿
而女扮男装却得成天儿到处那么看
侦探小说里的侦探也常在乔装
装得像也不易
可是自在得多
不过男也罢
易也罢
人反正有时候得装
其实你细看
但有时候人简直就爱点儿装
三分模样七分妆
是说女人
男人也短不了装
不过不大在模样上罢了
装得像男装的可爱更难
一番努力往往只落得个矫揉造作
所以装常常不是一个好名儿
一个做好
一个做
歹小呢
比你出些码头前大呢
就得让你去做那些不体面的尴尬事儿
这已成了老套子
随处可以看见
那做好的是装做好
那做歹的也装得格外歹些
一松一紧的拉住你会弄得你啼笑皆非
这一套做做够受的
贫和富也可以装贫寒人
怕人小看他
家里尽管有一顿没一顿的
还得穿起好衣服在街上走
说话也满装着阔气
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所谓苏空头
其实空头也不止苏州有
有钱人却又怕人家打他的主意
开口闭口说穷
他能特地去当点儿什么
拿当票给人家看这都怪可怜见儿的
还有一些
人人面前老爱论诗文谈学问
仿佛天生他一副牙骨头装斯文
其实不能算坏
只是未免雅得这样俗罢了
有能耐的人
有权威的人
有时不免装模作样
装腔作势
马上可以答应的却得考虑考虑
直接可以答应的却让你绕上几个大弯儿
论地位也只是上
不在天下
不在田儿
见客就不起身
只点点头儿答话
只喉咙里哼一两声
谁叫你求他
他就是这么这笑骂由他笑骂
好官儿什么的
我自为之
话说回来
拿身份摆架子
有时也并非全无道理
老爷太太在仆人面前打情骂俏
总不大像样
可不是得装着点儿
可是得恰到分际
过犹不及
总之别忘了自己是谁
别尽拣高枝爬
一失脚会摔下来的
老想这些
自己谁都装着点儿
也就不觉得谁在装
所谓装模做样装腔作势
却是特别在装别人的模样
别人的枪和是为了抬举自己
装别人装
不象别人又不成其为自己
也怪可怜见儿的
不痴不聋不做阿姑阿翁
有些事大概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倒不是怕担责任
更不是存着什么坏心眼
有些事是阿姑阿翁
该问的值得问的自然得问
有些事无需他们问的货值
不得他们问的若不痴不聋
事必躬亲
阿姑阿翁会做不成
至少也会不成其为阿姑阿翁
记得哪儿说过
美国一家大公司经理面前八个电话
每天忙累不堪
另一家经理室内没有电话
倒是从容不迫的
这后一位经理该是能够装聋作哑的人
不闻不问
有时候该是一句好话充耳不闻
闭目无睹
也许可以做无为而治的一个注脚
其实
无为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至于装作不知
那更是现代政治家、外交家的惯技
报纸上随时看得见
他们却还得勾心斗角的做姿态
大概不装不成其为政治家、外交家吧
装欢笑
装悲泣
装嗔装恨
装惊慌装镇静
都很难
固然难
再像有时还难
在不像而不失自然
小心赔笑也许能得当局的青睐
但是旁观者在恶心
可是强颜为欢
有些人却领会那欢颜里的一丝苦味
假意虚情的哭泣
像旧小说里妓女像客人那样
尽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也只能引起读者的微笑
倒是那忍泪佯低面
叫人老大不忍
佯嗔薄怒是女人的作态
做的恰好是爱娇
所以乔醋是一则好戏
爱极翻成恨
尽管恨得人牙痒痒的
可是还不失为爱到极处
假意惊慌似乎是旧小说的长与
事实上
那假意往往露出马脚
镇静更不易
秦舞阳心上有气
脸就铁青
怎么也装不成荆轲的事儿
一半儿摆在他的脸上
淝水之战谢安装得够镇静的
可是不觉得意忘行
摔折了几尺
所以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
真够一辈子半辈子装的
瞧醋是戏
其实凡装凡做作
多少都带点儿戏味儿
有喜剧
有悲剧
孩子们爱说
假装这个假装那个
戏味儿
最后他们认真假装
可是悲喜一场
到头儿无所谓
成人也都认真的装
戏味儿却淡薄得多
细是无所谓的
至少扮戏中人的可以说是无所谓
而人们的做做尝尝是有所谓的
所以戏台上装得像的多
人世间装得像的少
戏台上装得像就有叫好儿的
人世间即使装得像逗人爱也难
逗人爱的大概是比较的
少有所谓或者消极的
有所谓的
前面那些例子值得我们吟味儿装痴装傻
也许是值得重提的一个例子
做阿姑阿翁得装几分痴
这桩事消极的有
所谓金殿装疯也有所为
就是积极的
历来才人名士和学者往往带几分傻气
那傻气多少有点儿装
而从一方面看那庄似乎不大有所谓
至多也只是消极的有所谓
陶渊明的我醉欲眠
卿且去
说是率真
是自然
可是看魏晋人的行径
能说他不带着几分装
不过装的像
装得自然罢了
阮嗣宗大醉
60 日逃脱了
和司马昭做亲家可不也
一半醉一半儿装
他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而有一向当时人多说他痴
他大概是颇能做作的吧
装睡装醉都只是装糊涂
睡了自然不说话
醉了也多半不说话
就是说话也尽可以装疯装傻的给他个驴头不对马嘴
郑板桥最能懂得装糊涂
他那难得糊涂一个警句真喝破了
千古聪明人的秘密
还有
善忘也往往是装傻
装糊涂省麻烦
最好自然事多
忘记而忘怀
又正是一件雅事儿
到此为止
装傻装糊涂
似乎是能以逗人爱的才人
名士和学者之所以成为才人
名士和学者
至少有几分
就仗着他们那不大在乎的装劲儿
能以逗人爱好
可是这些人也良莠不齐
魏晋名士颇有仗着装糊涂
自私自利的
这就在乎了
有所谓了
这就不再可爱了
在四川话里装糊涂称为装疯迷窍
北平话却带笑带骂的说
装蒜装孙子
可见民众是不大赏识这一套的
他们倒是下的稳招
1942年10 月31日至11月2日
做原载于1943年1月15日文学创作第一卷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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