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大开门〗。四御林军、四小太监、二大太监引项羽同上)
项羽:【粉蝶儿】会英勇,盖世无敌:灭赢秦,废楚帝,争战华夷
(念)赢秦无道动兵机
吞并六国又分离
项刘鸿沟曾割地
汉占东来孤霸西
孤,霸王项羽。孤与刘邦鸿沟割地,讲和罢兵,请回太公吕后
谁知刘邦反复无常,会合诸侯又来讨战
也曾命人舒六搬兵,为何不见到来
正是:舒六搬兵无音信,只恐周殷不来临
(钟离昧上)
钟离昧:臣启大王,韩信刷下榜文,辱骂大王,细作抄来,大王请看
项羽:呈上来
倡议会诸侯,天将无道收
人心咸背楚,天意属炎刘
指日亡垓下,临时丧沛楼
剑光生烈焰,欲取项王头
哇呀呀!
【西皮摇板】
咬牙切齿骂韩信
拿住胯夫碎尸分
兴兵破汉!
(虞子期、周兰同上)
周兰:且慢!
臣启大王:那韩信恐陛下按兵不动,故尔出此狂言,以激大王之怒
大王若是出兵,必中韩信诱兵之计。请大王三思
项羽:那韩信辱骂孤家,若不出征迎敌,天下诸侯闻之道孤惧敌
虞子期:臣启大王
汉兵势众,又兼韩信多谋,依臣一见,只可深沟高垒,暂不出兵
候彼军疲乏,陛下以逸待劳,鼓兵而西,一战可胜
使张良无以用其谋,韩信无以决其策;荥阳、成皋唾手而得,不知大王圣意如何
(李左车上)
李左车:啊,大王,若不亲征韩信,必然进攻彭城,倘不能守,则大王无家可归矣
为今之计,大王即刻出战,战可以进,退可以守,大王三思
项羽:先生之言甚是,择吉黄道,兴兵破汉!
众:还请大王三思!
项羽:孤心已定,不必多奏
正是:(念)今得先生必制胜
众:即日兴师破汉军
项羽:退班!
(众人自两边分下)
【第二场】
(〖西皮小开门〗。八宫女持符节、掌引虞姬同上)
虞姬:【引子】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念)忆自从征入战场
不知历尽几星霜
若能遂得还乡愿
兵气销为日月光
妾身,西楚霸王帐下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
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
(虞子期上)
虞子期:忙将军国事,奏与娘娘知
臣,虞子期见驾,娘娘千岁!
虞姬:平身
虞子期:千千岁!
虞姬:卿家进宫何事?
虞子期:只因刘邦、韩信等,兴兵讨战;我军寡不敌众
大王听信李左车之言,明日发兵,群臣不能阻止
只恐此去凶多吉少
虞姬:这便怎么处?
虞子期:少时大王回宫,请娘娘劝解一番
虞姬:如此,卿家暂退。大王回宫之时,待我相劝一番就是
虞子期:领旨
(虞子期下)
虞姬:且住!适听子期之言,出兵甚是不利,怎奈大王性情刚猛,不纳忠言
恐日久必败于汉兵之手。思想起来,好不忧虑人也!
【西皮散板】
大王爷他本是刚强成性
平常里忠言语就不肯纳听
怕的是西楚地被人吞并
辜负了十数载英勇威名
(四御林军、二大太监引项羽同上)
项羽:今得了李左车楚国之幸
到后宫和虞姬商议起兵
虞姬:妾妃接驾,大王千岁!
项羽:平身!
虞姬:千千岁!
项羽:赐座
虞姬:谢座
项羽:可恼啊,可恼!
虞姬:大王今日回宫,为何这等着恼?
项羽:妃子哪里知道,可恨刘邦反复无常,会合诸侯又来讨战,你道恼是不恼?
虞姬:大王若因一时气愤,躁切出兵,汉兵势众,韩信多谋,终非大王之福
依臣妾之见,只宜坚守不可轻动,望大王三思
项羽:这……哎呀!此番出兵若不取胜,情愿战死沙场,誓不回程!
虞姬:王心已定,妾妃不敢多言,如此何日发兵?
项羽:择吉黄道兴兵,妃子与孤同行
虞姬:领旨!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后宫备酒与大王同饮
项羽:有劳你了!
【西皮散板】
项羽:但愿得此一去旗开得胜
虞姬:灭刘邦擒韩信共享太平
(众人同下)
【第三场】
(项伯上,起霸,周兰上,起霸,虞子期上,起霸,钟离昧上)
项羽:黄道兴兵日,一战定成功
众将:参见大王!
项羽:人马可齐?
众:俱已齐备
项羽:兵发沛郡!
众:兵发沛郡!
(〖朱奴儿〗,众兵将、虞姬、众人同下。项羽趟马,马童所执纛旗被风吹折)
马童:启大王,风折纛旗!
项羽:怎么讲?
马童:风折纛旗!
项羽:哎呀!
【西皮散板】
霎时一阵狂风扰
折断纛旗为哪条?
乌骓马不住发咆哮
(吁!)
浑身战抖声嘶号
人马撤回!
众:为何将人马撤回?
项羽:适才狂风一阵,折断纛旗,旗折马吼,不知是何吉凶?
周兰:臣启大王,旗折马吼,于军不利,大王不可进兵
项羽:哎呀,纣以甲子而亡,周以甲子而兴,旗折马吼乃是军中偶然之事,何必多虑!
虞姬:妾启大王,周卿乃是陛下效忠之臣,所言不可不听。今日出兵,望大王从谏纳忠实为万幸
李左车:啊,大王,臣闻汉营缺粮,大王大兵一到,汉兵不战自乱,大王三思!
项羽:先生之言甚是,这众将官!
众:有!
项羽:兵发沛郡!
众:啊!
(众人同下)
【第四场】
(八宫女引虞姬同上)
虞姬:【西皮摇板】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四御林军、二大太监引项羽同上)
项羽:【西皮散板】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
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四御林军、二大太监自两边分下。虞姬迎入项羽)
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项羽:唉!
虞姬:大王,今日出兵胜负如何?
项羽: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此乃是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虞姬: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不足挂矣?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销烦闷如何?
项羽:有劳你了
虞姬:宫娥们看酒!
【西皮原板】
项羽: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
虞姬: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项羽:怎奈他十面敌如何取胜
虞姬: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项羽:无奈何饮琼浆消忧解闷
虞姬:大王!
【西皮摇板】
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项羽:啊呵!
虞姬:大王身子乏了,到帐中歇息片时如何?
项羽:好,妃子你要警醒了!
虞姬:妾妃遵命!
(项羽入帐,暗下,〖起初更鼓〗,四宫女暗同下。虞姬离座执灯巡视,虞姬进帐,坐帐旁睡。四更夫同上)
虞姬: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
【南梆子】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众:苦啊!
虞姬:唉!月色虽好,只是四野尽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
只因秦王无道,干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
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汉军(内):【楚歌】
千里投军实可悲
十年征战不能回
(四更夫同上)
更夫甲:唉,伙计!你们听见了没有啊?这四外所唱的歌词,怎么跟咱们家乡是一个腔调!这是怎么回事啊
更夫乙:哦!想必刘邦已得楚地了,所以招来的军兵都是咱们的乡亲啊
更夫丙:要这样儿,我可想家了
更夫甲:啊,想家了?这个事儿可危险了
更夫乙:怎么危险呢?
更夫甲:想咱们大王爷,自从困在垓下一隅,天天盼着楚兵来救
现在刘邦已得楚地,后援是断绝了,就剩下八千子弟兵,日有损伤,再搭上个个思乡,哪儿还有抵抗之力量
岂不是入了危险之境了,我说伙计们
更夫丁:这可怎么办呢
更夫丙:干脆散了吧
更夫甲:哎,咱们大王爷军令森严,让他老人家听见了你还活的了啊?
更夫丙:依您怎么办呢
更夫甲:咱们呀还是巡更去吧
更夫乙:还得巡更
更夫甲:哎,巡更
更夫乙:哎,走者
四更夫:走走走
(四更夫同下)
虞姬:哎呀且住,适听兵丁谈论,只因救兵不到,大家均有离散之心,哎呀,大王啊,大王!只恐大势去矣!
【南梆子】
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
口声声露出那离散之心
汉军(内):【楚歌】
家中撇得双亲在
朝朝暮暮盼儿归
虞姬:呀!
【西皮摇板】
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
猛听得敌营内有楚国歌声
哎呀,且住!怎么敌人寨内,今有楚国歌声,这是什么缘故啊?我想此事定有跷蹊,不免进帐报与大王知道。啊,大王醒来,大王醒来!
项羽:看剑
虞姬:妾妃在此
项羽:哦,妃子为何这样惊慌?
虞姬:妾妃正在营外闲步,忽听敌人寨内,今有楚国歌声,不知是何缘故?
项羽:哦,有这等事,好,待孤听来!
汉军(内):【楚歌】
倘若战死沙场上
父母妻儿依靠谁?
项羽:哇呀呀!且住!今四面俱是楚国的歌声,难道说那刘邦他、他、他已得楚地了吗?
虞姬:大王不必惊慌,差人四面打探明白再作计较
项羽:好,近侍何在
(近侍跑上)
近侍:奴婢在!
项羽:命你四面打探,速来回报
近侍:领旨!
(近侍下)
项羽:孤想此事定有跷蹊
虞姬:且听近侍一报
近侍:启奏大王,四面都是楚国的歌声
项羽:再去打探!
近侍:领旨!
项羽:哎呀且住,适才近侍报道四面俱是楚国的歌声,那刘邦已得楚地,孤大势去矣!
虞姬:啊,大王,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并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项羽:妃子啊!孤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今被胯夫用十面埋伏,将孤困在垓下,有何脸面再见江东父老?
哎呀!妃子啊
看将起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西皮散板】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
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马嘶】)
项羽:啊?什么喧哗?
近侍:战马声嘶
项羽:牵上帐来
近侍:领旨
(马僮牵马上)
项羽:乌骓呀,乌骓!你跟随孤家大小七十余战未曾败北
今被胯夫用十面埋伏将孤困在垓下,只是你也无有用武之地了!
【西皮散板】
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
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
唉!
虞姬:啊,大王,好在垓下之地,高冈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呀,备得有酒,与大王多饮几杯
项羽:如此酒来!
虞姬:大王请!
(虞姬掩面)
(虞姬项羽归座,虞姬斟酒)
项羽:请
(项羽掷酒杯离座,虞姬随之起立)
项羽:唉!想某项羽乎!
【垓下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项羽:唉!如此有劳你了!
虞姬:妾妃出丑了!
【西皮二六】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霎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虞姬舞剑,奏【夜深沉】)
项羽:啊哈哈哈呵呵!
近侍:启奏大王,汉兵四路攻打,特来报知!
项羽:吩咐四面迎敌者!
近侍:领旨!
项羽:妃子!四面攻打甚急,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虞姬:大王啊!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再图后举,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
也罢!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
项羽:妃子不可寻此短见
虞姬:大王啊!
【哭相思】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项羽:哇呀呀!
(虞姬向项羽索剑,项羽摇手)
虞姬:啊大王,看汉兵杀进来了
项羽:在哪里?
虞姬:在那里
项羽:待孤看来!
(虞姬拔项羽佩剑)
虞姬:罢!
(虞姬自刎)
项羽:哎呀!
(奏【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