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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石家庄药厂的职工每天六点下班
因为没有房子
直到工作了十年
才轮到给他分了住房
娶了一个自己并不太喜欢的没工作的妻子
他们很快就生了一个孩子
日子也过得马马虎虎
因为他毕竟算体制内吧
妻子每天帮他洗衣做饭带孩子
孩子还小
每天哭哭啼啼
他劳累一天并不想理会这些烦心事儿
毕竟他的工作就在药厂泵房
每天吵得他耳朵疼
他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老婆又在煮稀饭
吃惯了公家食堂丰盛午餐的他并不想晚上喝稀饭
于是乎他谎称
跟老婆说自己出去办一趟事儿
他老婆倒是很关心
劝他早点回来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来到小店买了二两啤酒
看到一帮同事再打斗地主
就这样
到了夜里十点半
大家都散了去
就让他以为自己能这样度过三十年
直到自己能够退休
想到这儿
十一点已经洗漱完毕的他
也就安然地睡着了
一转眼孩子已经一岁半了
正是需要奶粉的时候
石家庄本地的三鹿奶粉一直是家中必需品
他还挤出钱来供给自己的孩子吃奶
已经把晚上的那顿啤酒给戒了
从此也紧巴巴的过日子
他逐渐才体会到妻子的好
也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勤俭节约才换得这个温馨的小家
他也知道珍惜
毕竟三十多得子还是挺不容易的
直到药厂关门
他亲眼目睹了药厂在爆破声中
倒掉的烟草
倒掉的还有他的工位
和他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他来到人才市场满眼睛是自己的同事
但他自己也到了没有几个单位愿意要的年纪
他的孩子已经不是一岁的时候那个令人烦的状态
三岁的孩子他非常的喜爱
令他无法割舍
他也尝试过做清洁工，建筑工，搬运工
但是收入只有药厂的50%更加劳累
而且还工作到晚上八点
令他身心俱疲
他无法适应感到迷茫无助
毕竟20多岁的他每天在夜里都喝着啤酒
看着下打扑克
而且这么一浑浑噩噩就是十几年
大把的光阴从手中溜走
却没有珍惜
突然的失业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多少能力的男人
甚至连家都养不好
好在其他企业还没有倒
他觉得他应该像药厂同事老唐那样开始做生意
机床厂因为效益还行
依旧存在着他们的职工和工资
以前骑自行车的时候同行的人上下班
天天在路上总能看到这帮人停下来在路边买菜
于是乎
他也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趁着华北平原的夜色
他带着两块钱出发了
从郊区弄到一批蔬菜
准备拿到以前上下班的地方卖
他从早上一直卖到啦下午七点共卖了五块零八毛
回家的路上他觉得马马虎虎
毕竟不用出太大的体力活了
还能勉强度日
他准备第二天租个三轮车
毕竟上下班自行车去运
堆起来一人高的菜太危险了
左摇右晃得不安全
然而租车老板却告诉他
五元是假的
他觉得不应该呀
那些机床厂的人还没有到下岗的日子
总比他好过得多
怎么能用假钱欺骗他
毕竟家里还有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
他需要钱
然而仅存的两元是他唯一的积蓄
他走在路上崩溃了
他路过百货商店
并看到了隔壁的银行
突然他的脑海里蹦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决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这钱花出去
收银员和同事笑着漫不经心的吹着牛
接过他手里的假钞看都没看
就放进了抽屉里
他买到了一把玩具手枪
走进了隔壁的银行
都别动
把抽屉里的钱都给我
他怒吼着
银行柜台的人都傻了
把整个抽屉拽出来扔给了他
并举起双手站在桌旁的
其他人呆若木鸡不敢说话
他一只手举着枪
另一只手疯狂的把钱往自己的裤子口袋里装
然后撒腿就跑
他跑进一个巷子里脱掉了外套
扯掉了头上的头套
扔进了不知道是谁的自行车笼子里
然后转身出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走在路上
他知道有人追他
还故意在家的周围转了好几圈
最后在菜市场买了点肉
回到了家
他把钱藏在自己另一双鞋里
并用鞋垫盖好
这一夜他没有睡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连隔壁人家敲门
他都吓得从床上惊起来
坐起来
第二天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起床
准备去进菜
然而刚到自行车旁他就被按倒在地
他脸贴在地上
他看到了妻子忧伤的脸
以及看到无数双鞋踏步在地面上
扬起的尘土就仿佛是
像药厂被爆破那样倒下
那个烟囱砸在旁边的工房上
还有他的人生
十二年后他出狱了
他得知他的儿子在上中学
他来到儿子的学校
他满脑海里想着都是儿子三岁时的模样
那个可爱的样子
他在狱中最忘不了的就是儿子睡着的时候包子脸
想着想着他欣慰的笑了
根据班主任的指引他找到了正在上体育课打乒乓球的儿子
欢笑的儿子认识他
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冷冷的说
你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
我就算考上了大学毕了业也没法找工作
就因为我是抢劫犯的儿子
我恨你
我没有你这个爹
你走吧
儿子头也不回躲进了教室
班主任任由他在楼底下喊着名字
始终儿子没有回应他
直到他被逐出了学校
他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大门
河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金字招牌
他想的是儿子熟睡的面庞以及他改嫁的老婆
还有自己50岁不太听使唤的身体
他想着自己还会挥动煤铲烧锅炉控制水泵
然后找工作是却发现都是自动控制的锅炉和电脑控制
他一点都不会操作电脑
他想他想去买菜
人们却告诉他需要用手机付款
他不会操作这些东西
他面对这个高速发展的世界显得力不从心
身体也不好
找不到工作
他大概只能孤独的死去
他走在石家庄的路上
想起了
想起了药厂烟囱爆破时的场景
尘土中烟囱倒下去的残骸
压塌了他曾经的工坊
十一月底的华北他躺在了石家庄广场上躺在地上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这故事叫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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