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偏僻的山坳里。窄小木屋,桌上碗筷狼藉。)
(常宝在屋里收拾桌子,常猎户向屋外眺望。)
常宝:爹,刚才来的那一男一女真不讲理
把咱们家刚弄到的一点狍子肉,都吃光了
(气愤地坐于木墩上。)
常猎户:常宝,这待不住啦!
咱们得赶紧走!
常宝:走?
常猎户:你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常宝:那男的不是说他是解放军嘛!
常猎户:哼!
八年前我被拉上威虎山,在山上见过他
他叫一撮毛,是土匪
常宝:啊!
常猎户:他没认出我来
我可认出他来了!
快,把你藏的几张皮子带着
到夹皮沟你大山叔那儿去
常宝:嗳
(二人收拾东西。)
常猎户:前几天来的那俩皮货商
说咱们老家来了共产党
还帮着穷人闹翻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常宝:爹,那两个皮货商,可是好人
不会说瞎话
要不是他们在雪地里救了我
我早就冻死了!
常猎户:对!咱们赶紧打听打听去
(常猎户打点好包裹,常宝从墙上取下皮子,隔窗见有人影。)
常宝:爹,又有人来了!
常猎户:别说话!
(二人凝神谛听。)
(杨子荣、孙达得、董中松、李鸿义身着白披肩,风帽蒙着军帽上的红星,机警地上。)
杨子荣(唱)
【西皮散板】
在途中靠老乡热情指点
紧跟踪可疑的一女一男
深山里无路径形迹不见——
杨子荣:老孙,这不是猎户老常的家吗?
孙达得:是呀,上次我跟你来过呀
杨子荣:对
(接唱)
再访问猎户家解决疑难
孙达得、李鸿义同志!
孙、李:到!
杨子荣:继续向前搜索
得到情况,上这儿会合!
孙、李:是!
(孙达得、李鸿义跑下。)
杨子荣:小董!警戒!
董中松:是!
(董中松跑下。)
(常猎户、常宝正在藏皮子,杨子荣走到屋前敲门。)
杨子荣:老乡!
(常猎户示意常宝躲起,然后紧张地由屋内出来。)
常猎户:你找谁呀?
杨子荣:连乡亲都不认识啦?
我就是前几天来过的皮货商啊!
常猎户:你是皮货商?
(常宝闻声奔出,见身着军装的杨子荣,露出惊讶的神色。)
杨子荣:小兄弟,你爹认不出我了
那天不是我送你回家的吗?
(常宝又仔细打量,点点头。)
杨子荣:好聪明的孩子!
常宝:他是哑巴
杨子荣:哦,对对对,哈哈哈
常猎户:哦!你是杨掌柜的!
杨子荣:是啊
常猎户:来,屋里坐,屋里坐
(同进屋。常宝整炕让坐;杨子荣边脱手套,边环视。)
杨子荣:他好点儿了吧?
常猎户:他好点了
对,咱们还认过乡亲呢!
杨子荣:是啊
常猎户:说实话
你又做买卖又当兵,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子荣:我本来就不是买卖人
(摘下风帽,露出红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常猎户:你也是解放军?
杨子荣:是啊!您见过解放军?
常猎户:没有,没......没有!
杨子荣:上次来,没跟您多说
我们就是从山东过来的
老常,咱们家乡现在可不像当年您闯关东时候那样苦啦!
常猎户:那好呀
可老远的,你们上这儿干嘛来了?
杨子荣:打土匪!
常猎户:打土匪?能行?
杨子荣:我们的大部队都在后头哪!
我告诉您,咱解放军在东北打了好几个大胜仗
牡丹江一带全解放了
大股的土匪已经打垮
剩下座山雕这些顽匪逃进了深山老林
我们一定尽快地把他们消灭掉!
常猎户:那敢情好呀!
杨子荣:老常,这一带叫座山雕糟蹋得够苦啦!
你们爷儿俩躲进这深山老林,一定有深仇大恨哪!
常猎户:座山雕!
杨子荣:老常,说吧!
常猎户:八年了,别提它了!
常宝:爹!
常猎户:常宝,你......
(常猎户痛苦地坐在木墩上。常宝抽泣,紧依于常猎户膝下。)
杨子荣:孩子!
有共产党、毛主席给你们作主,说吧!
常宝:叔叔!我说,我说!
【娃娃调反二黄导板】
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
【反二黄原板】
座山雕杀我祖母掳走爹娘
夹皮沟大山叔将我收养
爹逃回我娘却跳涧身亡
娘啊!
避深山爹怕我陷入魔掌
从此我充哑人女扮男装
【快二六】
白日里父女打猎在峻岭上
到夜晚爹想祖母我想娘
盼星星盼月亮
只盼着深山出太阳
只盼着能在人前把话讲
只盼着早日还我女儿装
只盼讨清
【快板】
八年血泪账
恨不能生翅膀、持猎抢
飞上山岗、杀尽豺狼!
常宝:爹!
杨子荣(唱)
【西皮原板】
小常宝控诉了土匪罪状
字字血声声泪激起我仇恨满腔
普天下被压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泪账
要报仇,要伸冤
血债要用血来偿!
【垛板】
消灭座山雕
人民得解放
翻身作主人
深山见太阳
从今后跟着救星共产党
管叫山河换新装
这一带也就同咱家乡一样
美好的日子万年长!
常猎户:老杨!
(常猎户激动地紧握杨子荣的手,热情地让杨子荣坐在靠门一边的炕头,递烟袋。杨子荣谢辞。)
(常宝递水,杨子荣坐下,一饮而尽。常宝移木墩,靠近常猎户坐下。)
常猎户:老杨,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打座山雕可不易呀
几十年换了几个朝代
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往威虎山跑
仗着九群二十七地堡
能攻、能守、又能溜
谁也摸不着他呀!
杨子荣:是啊,是有难处
听说上山这道儿就很难闯啊!
常猎户:可不
前山明道只有一条,又高又陡
真是一人把关万夫莫敌!
加上防守严密,层层岗哨,谁上得去呀!
杨子荣:当年您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呢?
常猎户:噢,后山还有条险路
那儿是陡壁悬崖,草密林深
没人敢走,土匪也没设防
八年前我从那儿下来,要不是落在一棵树杈上
早就粉身碎骨了!
哈哈哈哈
杨子荣:老常,您提供的情况很有用
只要咱们大家一条心,就没有攻不破的山头!
常猎户:对!就盼着这天哪!
哈哈哈哈!
老杨,不是我拿你当外人呐
刚才这儿来了一男一女
那男的明明是土匪,可他也说是解放军
常宝:八年前我爹在威虎山见过他
他叫一撮毛!
杨子荣:一撮毛?
他还说过些什么?
常猎户:他管那女的叫嫂子
还说是什么......
噢,栾平的把兄弟
杨子荣:栾平?
常猎户:看样子那女的是栾平的老婆
一撮毛跟她大吵大闹
为了争夺一张什么图......
常宝:联络图!
常猎户:对
杨子荣:联络图?
(董中松推门。)
董中松:排长!
杨子荣:自己人
董中松:排长,老孙他们回来了
(孙达得、李鸿义上。进屋。)
孙达得:老乡
李鸿义:老杨
我们在东北方向的密林深处,发现一只血手套
近旁还有一具女尸
(把手套递给杨子荣。)
孙达得:我们在周围搜索
因为风雪太大,埋没了脚印
不知凶手逃到哪儿去了
杨子荣:老常,这只手套您见过吧?
常猎户:嗯,这手套是一撮毛的
杨子荣:一定是他杀了人,抢走了联络图
这跟栾平可有什么关系呢?
董中松:排长
你在九龙汇逮住的那个土匪
不就叫栾平吗?
杨子荣:对,就是他!
同志们,这件凶杀案很复杂
牵涉到在押的栾平
董中松!
董中松:到!
杨子荣:我和老孙、小李去捉凶手
你把情况向二〇三汇报
我建议提审栾平,追查联络图!
董中松:是!
(跑下。)
杨子荣:老常,情况急迫
不能跟您多谈了
来,这点干粮给你们留下
(杨子荣解下干粮袋交给常猎户,孙达得也解下粮袋交给常宝。)
常猎户:老杨!
孙达得:收下吧!
常宝:叔叔......
杨子荣:看来你们这也待不住了
先避一避,我们部队来了就好办了
再见吧!
常猎户:老杨,哪儿去?
杨子荣:追捕一撮毛!
常猎户:不行啊!
一撮毛准是奔威虎山去了
这里的道儿本来就很难走
眼下大雪封山,生人可就更摸不着了
来,我们爷儿俩给你们带路!
杨子荣:老常,谢谢您!
常猎户:走!
(常猎户持斧、常宝持枪,急奔屋门。众"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