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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妪的茶话
白居易晚年诗作中
有一首叫做两碗茶的
其中四句
让老侯心动
石霸
一觉睡
起来两碗茶
举头看日影
以副
西衣难写
老侯对老白的诗文才华羡慕得很
对他晚年的闲事生活
更是羡慕有加
人不能一生都降在名利的大纲里对不对
总得适当的颓废一下对不对
适当的颓废
有益于思考
老侯老矣
对名利之徒
越发不敬且远之
而对看淡名利的洒脱人
则越发
敬而尽致
枕上读闲书
难道宋代有人说什么
泥仿一僧供茶话
颇绝好笑
怎么弄的
身边连个能喝茶说话的俗子都没有
老侯不必仿僧
可供
茶话的散淡人
三五个
还寻得到
老妪
便是其中一个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
老侯约老妪喝茶
老侯喜欢散步
老妪也喜欢
那好
走着去
瓦成的茶庄
老侯去的最多的
是率府轩
这回还去率府轩
绕过总店
去了分店
近来总店客多
稍稍也就嘈杂
分店
相对清静些
茶艺时小雨在分店值班
小雨是安徽女孩
作为李鸿章的老乡
他不远千里来到辽南
给瓦城的各类小人物视察
说来也真是一种意外
话题扯远了打住
小雨泡茶
老侯和老妪随意说话
攒了一把年纪的男人有个共同特点
大多喜欢在年轻女孩面前
有时
也在年轻男孩面前
说些老旧话题
说自己的童年或少壮岁月如何如何
老侯和老妪
都未能脱俗
聊了几句花草之后
话题自然而然
走进了一个黯淡时代
这回是老妪主讲
老侯偶尔插话
活在靓丽时代的小雨
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在五夷言茶的茶香里
老妪
一脸讲了脸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
徐老四
徐老四是老妪的小学同学
用老话刷
该同学家庭成分有点高
类似于当下人群中的血糖高血脂高
血糖高血脂高是病
家庭成分高
也是病
徐老四他爹死在监狱里
他妈领着九个儿女过活
日子能不病吗
徐老四家有个奇怪的规矩
只要人在家谁都不准穿裤子
出门才能穿
老妪解释说
不是全家都光屁股哈
是穿罗卜丁的裤衩
为啥
省裤子嘛
徐老四他妈
有时得等大女儿下班回来换上裤子再出门
每年冬天
徐老四
都冻得不行不行没有棉衣棉裤没有棉帽没有棉鞋
整天瑟色发抖
脚是黑紫色的
生满冻疮
耳朵也是
耳垂
冻掉半个剩半个
老妪说
很奇怪
熬到春暖花开
老四的耳垂
就长出来了跟原先
一模一样
徐老四一年到头都穿解放鞋
这种鞋老活穿过
特点是
下热冬凉
春夏秋三季
徐老四只在上学和放学途中才穿鞋走路
一到学校就脱了
上体育课
哪怕是踢足球
他也光着脚
那时候学校没有塑胶操场都是土操场
土操场也不都是土
土中常常镶嵌的石块
徐老四一脚踢到水嗷一声大叫
大家围过去看
脚趾甲都翘起来了
血呼呼一片
看着揪心
老妪说
秋天的时候
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到郊区生产队参加劳动
郭玉米捡豆令
老侯打岔
怎么城里的学生也参加劳动啊
老妪说
是啊
没想到
老侯以为只有乡下学生才参加劳动
老妪说
劳动那天师生都带午饭
人与人的差别
一开饭盒就看出来了
家庭条件最好的两个同学都是独生子
父母双职工
人家带的是有炒大米饭
饭盒盖一开
香味飘出老远
所有同学都侧目而试
老师也是
这两位同学后来不跟大家聚堆吃饭
在远处
做贼一般
老妪说
他们心里的滋味大概也不太好受
最让老妪心酸的是徐老四的午饭
大多数同学带的都是玉米面饼子和炖青菜
徐老四不是
他带的是
两饭盒
格子粥
外加一块很黑很黑的咸菜疙瘩
老妪说
徐老四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现在还在他眼前浮现
老侯叹了口气
老侯小时候家里也穷
但没穷到这程度
要知道人家徐老四是城里人
一九六零年代徐老四一家不当城里人了当下放户
也就是当农民去了
老妪两年前认识了徐老四的外甥
问
徐老四还活着
答
活着
老妪让外甥捎话
说他想跟徐老四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老妪算要是真能见面我指定让他放开了吃
几天后外甥回话
说我四舅还记得你
但不想见你
怕老妪误会
外甥解释一句我四舅从来不见同学
第二个故事
母爱
这故事
老妪在母亲的八十寿宴上讲过一遍
老妪的母亲
是个普通家庭妇女
年轻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年过半百
才由临时公转为正式工
高兴的找不到北
老妪作为长子
总得在母亲的寿宴上讲点什么才好
老妪
讲了一个母爱的故事
一九七零年代出
于初中毕业
按政策得下乡当知青
赶巧还有一个政策
部分学生可以留成当工人
留不流程除了看家庭成分
还要体检合格才行
家庭成分没问题体检这一关母亲很担心
当年的小玉个头矮还瘦
怕工厂不要
母亲咬着嘴唇去供销社买了一斤饼干给小玉补身体
老妪说
那饼干硬得啃不动
只能泡开水
老侯
喝呵乐
老妪又说
后来体检通过了我妈乐得合不拢嘴
也不知是不是饼干起了作用
很快就到了日影夕洋鞋的时刻
茶也喝得很透
回吧
起身时
老侯看见小雨眼中
有小雨
归城
老妪无语
好像
还沉浸在往事里
老侯爷无语
回想老妪的茶话
不知何故
心里骤然
一阵呼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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