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惜姣:今天进得院来,地也没扫,画也没挂是不是
宋江:嗯,正是
阎惜姣:我呀,是不知道您来,要是知道您来我早就打扫干净了
您打我的心眼里呀。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尊驾您来嘛!
(阎惜姣冷淡坐下)
宋江:是啊,往日她知道我来,地也扫了,画也挂了
今日她不晓得我来,有道是不知者不怪罪
啊?
你宋大爷进得院来,连个座位都没有,你倒先坐下了。轻慢你宋大爷!小看你宋大爷!
呵呵,这还了得啊
阎惜姣:哟!一根筷子吃藕——挑了眼了!
我说,宋大爷
宋江:嗯
阎惜姣:想这乌龙院乃是您的银钱所造,椅子也有,凳子也有
您想坐啊自己搬一把呀,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还得叫我搂着你、抱着你
宋江:呃
阎惜姣:别嘚儿不害臊了
宋江:倒是她说得有理
想这乌龙院乃是我宋江银钱所造,有的是座位,我自已不会坐下,还用她来
呃,那也不成样子了
自己来搬啊
(宋江搬椅靠近阎惜姣坐下)
宋江:大姐好
阎惜姣:我没灾没病的怎么不好呢
宋江:我也好
(阎惜姣背向宋江)
阎惜姣:哟,谁问你来着!
宋江:不是哟,问了大姐,少不得就要问我
一同讲了,省得大姐你劳力呀
(阎惜姣转脸,轻声)
阎惜姣:真废话
(阎惜姣做鞋,故意对宋江冷淡)
宋江:大姐。手拿何物?
阎惜姣:这个呀
宋江:嗯
阎惜姣:你的帽子
宋江:嗳,分明是只鞋,怎说是卑人的帽子
阎惜姣:你知道嘛,还问!
宋江:哦?是大姐穿的?
阎惜姣:我妈穿的
宋江:啊!妈儿娘偌大的年纪还穿红绣花鞋?
哎呀
阎惜姣:今儿个十四,明儿个十五
宋江:呃
阎惜姣:是我妈的生日。做双鞋,好去摆摆样子呀
宋江:哎呀呀,若不是大姐提起,我倒忘怀了
明日我是礼到人也来
阎惜姣:宋大爷
只要你的礼到了,人来不来的倒不要紧的
宋江:嗯,人言大姐一双巧手,今日倒要瞻仰,瞻仰
阎惜姣:嗐,我做的这个活儿粗针、大麻线的,有什么看头啊
宋江:瞻仰瞻仰
阎惜姣:你别看了
宋江:瞻仰瞻仰
(阎惜姣咬断线头)
阎惜姣:好,给你瞧
(宋江伸手接鞋)
阎惜姣:哎哟,好干净的手啊!
宋江:是啊!连日抄写墨卷,未曾净手,待我来洗洗干净啊
(宋江擦干)
阎惜姣:瞧这份脏劲儿!
宋江:瞻仰瞻仰
阎惜姣:好,给你瞧
(阎惜姣将鞋掷在地下)
宋江:啊!方才卑人要看,你嫌我的手脏,我是连忙净手
怎么你将它倾在地下,就不怕脏了吗?轻慢你宋大爷?小看你宋大爷
哼哼,我哇,不看了!
阎惜姣:呵,力巴赶车——翻了!
(阎惜姣拾鞋)
阎惜姣:我说宋大爷,常言说得好,洗手净指甲,做鞋泥里蹋
早晚它也是要坏的啊。您要看拿去看,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
宋江:又是她说得有理。洗手净指甲,做鞋泥里蹋。早晚这个东西它是要坏的啊
阎惜姣:往哪里指呢?
(宋江不答,假装看鞋)
宋江:嗯,好
阎惜姣:哟!你还懂得好歹呢
宋江:哪有不懂好歹的道理啊!
阎惜姣:你瞧哪儿好啊
宋江:它的花儿好
阎惜姣:还哪儿好
宋江:样儿也好
阎惜姣:哦,还哪儿好啊
宋江:好好好
阎惜姣:你夸了这么半天,难道说就一点儿褒贬都没有了吗?
宋江:唔!点褒贬
阎惜姣:什么褒贬?
宋江:它的颜色不对呀
阎惜姣:哦!它的颜色不对呀
宋江:嗯
阎惜姣:既知颜色不对,就不该来
(阎惜姣从宋江手中夺取鞋子,感觉言语过分,稍和缓)
阎惜姣:又嘚儿颜色不对了又!
宋江:啊,大姐
你莫非有什么心事吧?
阎惜姣:我吃得饱睡得着,有什么心事啊!
宋江:呃,脸上都带出来了
阎惜姣:怎么,我脸上都带出来了吗
宋江:呃,正是
阎惜姣:慢说我没有什么心事,即便是有心事,你也猜不着哇
宋江:哎呀呀,慢说你的心事,就是我家太爷的心事,我不猜便罢
阎惜姣:若猜呢?
宋江:八九不离十
阎惜姣:行了,你别猜了
宋江:大姐听了
(阎惜姣背身自语)
阎惜姣:你别猜了
真讨厌
宋江:【四平调】
宋公明打坐在乌龙院
猜一猜大姐肺腑情
莫不是茶饭不合你的口?
(阎惜姣:您这头一猜啊)
(宋江:猜着了?)
(阎惜姣:猜错了)
(宋江:怎么)
(阎惜姣:想我平日吃的是鸡鸭鱼肉,也就是了,难道说,还要吃什么龙心凤肝吗!)
(宋江:哦,猜错了?)
(阎惜姣:猜错了)
(宋江:哦哦,是了)
莫不是衣衫不遂你的心?
(阎惜姣:又猜错了)
(宋江:怎么又猜错了?)
(阎惜姣:想我们这样的人家穿的是绫罗绸缎也就是了,难道说还要穿什么描龙的、绣凤的吗)
(宋江:是啊)
(阎惜姣:不是的)
(宋江:又猜错了)
(阎惜姣:又猜错了,您别猜了)
(宋江:哦,哦,是了)
莫不是领居们得罪了你?
(阎惜姣:越猜越不对了)
(宋江:怎么不对了?)
(阎惜姣:街坊是好街坊)
(宋江:嗯)
(阎惜姣:邻居是好邻居)
(宋江:呃)
(阎惜姣:我不得罪他们,他们也不得罪我)
(宋江:谅他们也不敢呐)
(阎惜姣:就是我有不倒的地方,他们还要看在宋大爷您的三分金面嘛不是)
(宋江:又猜错了?)
(阎惜姣:猜错了)
(宋江:哦哦哦,是了)
莫不是妈儿娘打骂不仁?
(阎惜姣:嗐,这是哪儿的话呢,想我妈这么大年纪了,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我还能把她老人家怎么样嘛!)
(宋江:哦,我又猜错了)
(阎惜姣:又猜错了,您别猜了)
(宋江:哎呀,这倒难猜了!)
这不是来难坏我
(宋江、阎惜姣同起立,宋江思索,阎惜姣冷眼旁观)
(阎惜姣:宋大爷,您有事忙您的去吧,您别猜了,您别猜了,真讨厌!)
(宋江思索。阎惜姣暗暗焦急,因房中藏着张文远,无意中伸出三指。宋江瞥见,误以为指自己)
(宋江:我这一猜就猜着了)
(宋江伸三指。阎惜姣惊,以为宋江猜着)
(阎惜姣:你猜吧)
(宋江:听了)
莫不是思想我宋公明?
(阎惜姣见宋江仍未猜着,转镇定,假意敷衍)
阎惜姣:嘿哟!可真被你猜着了
宋江:哦,猜着了
阎惜姣:我可不是想你吗!
宋江:哦?你是想我啊
阎惜姣:可不是想你嘛
宋江:大姐,你是怎样的想我?
阎惜姣:我打前儿个就想你
宋江:衙中事忙
阎惜姣:昨天也想你来着
宋江:不得闲
阎惜姣:今天想你呀
宋江:嗯?
阎惜姣:想得厉害了
宋江:啊?是怎样的厉害呀?
阎惜姣:清早起来,头也顾不得梳,脸也顾不得洗,从前厅跑到后院
宋江:哦哦哦
阎惜姣:后院跑到厨房
宋江:哦
阎惜姣:左手拿了个蒜瓣,右手舀了碗凉水,我是咬口蒜瓣,喝口凉水。我呀,就是这么样的想你
宋江:凉水就蒜瓣儿,蒜瓣儿就凉水
这是“淡想淡想,想断了肝肠”!
大姐,你不是想我啊?
阎惜姣:谁想你?
宋江:你想我啊
阎惜姣:你姐姐想你!你妹妹想你!
宋江:呸!
【二黄散板】
适才闲游大街境
众人的言语不好听
(阎惜姣:有什么不好听的?)
我话到舌尖留半句
(阎惜姣:你说出来吧)
(宋江:嗐)
说出口来你难为人
(阎惜姣:你住了吧!想我们妇道人家,一要行得正,二要坐得端,三条大路我走中间)
(宋江:我问你这一?)
(阎惜姣:一不作贼)
(宋江:二?)
(阎惜姣:二我不偷人家的)
(宋江:三?)
(阎惜姣:三)
(宋江:三、三、三)
(阎惜姣:还他妈四呢!)
(宋江:呵呵,你呀,就坏在这三上了啊!)
人道你私通了张
(阎惜姣:张什么?)
(宋江:我张不出口来)
(阎惜姣:你说吧)
(宋江:说出来不好看啊)
(阎惜姣:嗐,憋在肚子里头也是病,你就说吧)
(宋江:当真要我说)
(阎惜姣:当真要你说)
(宋江:果然要我说)
(阎惜姣:果然要你说)
(宋江:好,我就说)
张文远
(阎惜姣闻言颓然坐下)
宋江:张文远,就是那个姓张的呀
我会猜不着你的心事?
呵呵,张文远
你看呐,她的颜色都变了啊
阎惜姣:呀!
【四平调】
被他猜中腹内的情
阎惜姣:嗐,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实指望三言两语的把他打发走了也就得了
又被他猜着我的心事了
这可怎么好呢?
宋江:呃
阎惜姣:有了,上前说几句好话,先把他哄走了再说吧
哟,我说宋大爷!
宋江:呀呸!
哪个不知我是宋大爷,哪个不称我是宋大爷
要你这贱人臭奉承!我又宋大爷了又又又
阎惜姣:宋大爷不好,那么宋先生
宋江:呀呸!
哪个不知我是宋先生,哪个不称我是宋先生
我又宋先生了又
阎惜姣:得了宋大爷
宋江:嗯
阎惜姣:我不会吃酒,今天早晨起来,吃了几杯早酒,酒言酒语的把您给得罪了
宋江:嗯
阎惜姣:您还跟我们一般见识吗,得了,别生气了
宋江:嗯
阎惜姣:哎呦,瞧瞧哦,胡子都气直了
别生气了
宋大爷,宋大爷
哎哟哎呦,我一个人的宋大爷啊!
(宋江乘机收蓬)
宋江:怎么,你是吃了酒的了?
阎惜姣:可不是嘛
宋江:日后这个便宜酒你要少饮呐
阎惜姣:我明儿个就戒了
宋江:少用也就是了
(阎惜姣见宋江仍无动身之意,企图用语言激走)
阎惜姣:欸,我说宋大爷
宋江:嗯
阎惜姣:刚才您说那个“张”
宋江:呃
阎惜姣:“张”什么?
宋江:不要提起
阎惜姣:嗐,咱们说说闲话也不要紧的,“张”什么?
宋江:呃,不要提起啊
阎惜姣:你就说吧,“张”什么啊
宋江:哎,张文远呐
阎惜姣:哦,张文远呐?
宋江:嗯
阎惜姣:这个人好耳熟啊
宋江:是啊
阎惜姣:他是干什么的啊?
宋江:他是我的徒弟呀
阎惜姣:哦!是您的徒弟呀
宋江:是啊
阎惜姣:你们爷俩儿白天干什么呀
宋江:同案抄写墨卷
阎惜姣:到了晚上呢?
宋江:夜晚不回家,抵足而眠
阎惜姣:你漏了
宋江:啊?哪个漏了?
阎惜姣:八成是你私通那张文远了吧!
宋江:哎呀呀,荒唐荒唐,世界之上只有男子私通女子,哪有男子私通男子的道理呀!
阎惜姣:哦,你没私通张文远
宋江:呃,我无有
阎惜姣:那么我呢?
宋江:你?
阎惜姣:嗯
宋江:也无有
阎惜姣:哦,也没有?
宋江:嗯
阎惜姣:眼前倒是有一个人私通那张文远,就怕不敢惹她
宋江:她是哪个
阎惜姣:就是你妈
宋江:呸!
【西皮导板】
一言怒恼宋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