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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字幕由腾讯音乐天琴实验室独家AI字幕技术生成
欢迎收听由懒人听书出品的千秋人物
作者梁衡
播讲月下江枫
那天晚上我就素在康定城里
这是一座高山峡谷中的小城
抗战时曾做过西康省的省会
因地处中国内地通往西藏直至印度的咽喉要道
当时是仅次于上海、天津的对外商埠
晚饭后在街上散步
随处可见历史的遗痕
老房子
商店里的旧家具
地摊上老画片
还有藏区常见的石头、骨头、项链、小刀具等
许多外地游客在街上悠闲的转悠着
怀旧逃跑
市中心修了一个休闲广场
华灯初上
喇叭里播放着康定情歌
还有那首有名的康巴汉子
康巴汉子咬胸膛是野性和爱的草原
任随女人恨我自由飞翔
河水穿城而过
拍打着堤岸
晚风清雅
百姓就在广场上合着这歌的旋律
浪的节拍
翩翩起舞
不少游客按捺不住也跳进队伍
里手之
舞之
足之
蹈之
呢
坦荡的爱
浓烈的情
我现在想来
心中还咚咚作响
康定情歌以备课在大渡河边的石碑上已登上各种演唱会
通过现代传媒手段传遍全球
甚至被卫星送上太空
但是很少有人问一问他的作者是谁
当我在大渡河边惊喜的
知道了这首民歌的发现整理者时
立即就想探询她的身世
几年来
我到处搜求有关资料
而这却将自己推入到一种悲凉的空码
南京解放后
吴文季在1949年5月参加解放军
先后在二爷文工团、西南军区文工团、总政文工团工作
曾任男高音独唱演员
领唱过英雄、战胜大渡河等著名的歌曲
但因为有参加过战
干团何曾到国民党部队交割这一段经历
被认为不宜在总政文工团工作
于1953年遣送回乡
没有任何处分
也没有任何说法
天真的她以为下放劳动一二年就可返回北京
以至于她走时连行李都没有带全
一批宝贵的创作乐谱也寄存在朋友处
没有想到竟是一去不归
那天
我从惠安县城出发
找到洛阳镇
又在镇上找到一条小巷
这项小的仅容一人谨慎通过
然后是一处破败的民房
房分前后是我用脚量了一下
钱是只有三部深墙上挂着他的一张遗像
供少数知情而又知音的人前来瞻仰
地上则散乱地堆着一些他当年用过的农具
后世只能放下一张床
使她劳累一天之后挑灯写歌的地方
吴回乡后
孤无所依
就吃住在兄嫂家
每日出工参加集体劳动
业余帮镇上的中学辅导文艺节目
一使使该校节目水平大涨
居然出省演出
后来又安排他到地方歌舞团工作
还创作并排练了反映当地女子爱情的歌剧阿兰
他盼着北京有令召完
但日复一日
不见音讯
他哪里知道外面的政治气候正日记一日
1962年北戴河会议大讲阶级斗争
1964 年四清运动又开始清理阶级队伍
就这样
直到1966年5月1日
他不幸病逝
也没有等到召回令
十年才48 岁
参观完旧车
访过他的兄嫂
我坚持要去看看他的目
村里人说
从来没有外地人
更没有北京来的人去看路
不好走
我的心里一紧
就更想去会一会那个孤独的灵魂
开车不能了
我们就不行
从一条蜿蜒的小路爬上一个山包
在左行右
是一条更窄的路
因为走的人少
两边长满一人多高的野草
一种大度的黄花加深其中
我问
这叫什么话
领路的村民说
叫臭菊
到处是很贱的一种花
常用来沤肥的
我心里又是一记更多的一份惆怅
大家在七人参的野草和臭剧中蜜露
谁也不说话
好像回到一个洪荒的中世纪
转过一个小坡
爬上一个山坳
终于出现一座孤坟浅浅的土堆
前面有一块石碑
上书吴文季之墓
并有一行字
他一生坎坷
却始终为自由而歌唱
我想表达一点心意
就地采了一大把各色的野花
中间过了一大朵正怒放的臭渠
现在他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坐在坟前
听头上的风轻轻吹过
两旁松柏塑染
世界很静
我想陪这个土堆里的人坐一会儿
他绝不会想到有这样一个远方的陌生人来与他心灵对话
她整理那首歌是在1944年左右
到现在已经60 多年
那是他精神世界中最明媚灿烂的时刻
而她的死并孤寂的躺在这里
是1966年
也已半个世纪
他长眠后的岁月里
回忆最多的
一定是在康定的日子
呢
强壮的康巴汉子
多情的藏族姑娘呢
激烈的赛马、跳舞、歌唱、狂欢的场面
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医生
音乐史上的许多名曲都来自民间的采风
并伴有音乐家的传奇故事
他如大漠戈壁长风送来的驼铃
久久地摇荡着人们的心里
吴文季的西康采风
很类似音乐家王洛宾的青海湖边采风
康定的藏族姑娘应该比青海的藏族姑娘更热辣奔放一些
王洛宾与卓玛曾有一边晴u 相拥于马背飞驰过草原
陶醉于绿草蓝天的浪漫
因而产生那首名曲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们也有理由猜想
在康定情歌后面
在鼓声咚咚、彩旗飘飘的跑马山上
或许也另有一个浪漫的故事
世间溜溜的男子
任你溜溜的求养
难道五甲这样英俊的大哥
就没有哪位姑娘在赛马时轻轻地抽他一遍
那时他才24 岁呀
正是花季
我在路边坐着
南国的冬天并不凋零
放眼望去
大地还是一样的葱绿
近处仍是没人深的野草和大朵的臭菊
远处有一座小山
我问叫什么山
陪同的人说不出具体的名字
都讲了一个曾在山那边发生的著名的陈三五娘故事
啊
我知道陈三五娘是在闽南一带流传甚广的传统剧目
后来还拍成了电影
大一时
穷文人陈三在元宵灯会上与富家女子黄五娘邂逅相遇
互相爱慕
黄腹雀谈恋爱
是姜母娘允婚他人
陈三遍和五娘私奔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这是一个min 版的梁祝
但我不知
故事的原型却是在这里
讲故事者说
他们私奔的路线就是从那个山后转过来
一直朝这边朝无的目地走来
吴文季在这里长大有酷爱民间音乐
他一定看过这出戏
也许她在这凄冷的墓里
还在一遍一遍的回味着这个故事
私奔是爱情题材中常有的主题
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到陈三五娘传唱不衰
但天上无云河有雨
地上无吐怎长苗
当你处于一个不敢爱或不敢被人爱的环境或条件相似
你与谁私奔
又奔向何处呢
无纹脊索瘤资料甚少
他在总政文工团大约是有一位女友的
离京时
他的衣物、书籍
特别是一些乐谱资料还寄存在他处
但自从下放后
对方的回信就见血见少
最后终于音讯断绝
这大约是我们知道的
他一生中唯一享受过的一丝的爱
像早春里吹过的一缕暖风
然后又复归消失
山上的风大
不可久留
我起身下山
对地方上的朋友说
墓碑上的那句话应改为他终身为爱情而歌唱
却没有得到过爱
青山不老
三国演义上有一个故事
写庞德与关羽决战
身后抬着一具棺材
以示此行你死我活
就是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埋了就是真一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这种气概大约只有战争中才能表现出来
只有在书本上才能见到
但是
当我在一个小山沟里遇到一位无名老者时
我却比读这段三国演义还要激动
窗外是参天的杨柳
院子在沟里
山上全是树
所以我们盘腿坐在土炕上谈话
就如坐在船上
四周全是绿色的波浪
风一吹
树梢卷过涛声
夜间闪着粼粼的波
但是我知道
这条山沟以外的大环境
就是中国的晋西北
是西伯利亚大风常来肆虐的地方
是干旱、霜冻、沙暴等一切与生命作对的怪物盘踞之地
过去这里风吹沙起
能一直埋到城图
县志载
冯大做事
能逆吹牛马使倒行
或擎之高二三丈而坠
可惜
就在如此险恶的地方
我对面的这个手端一杆旱烟的瘦小老头儿
他竟创造了这一块绿洲
我还知道这个院子里的小环境
一排三间房
就剩下老者一人
还有他的棺材
呢
棺材就停在与它一墙之隔的东屋里
老人每天早晨起来抓把柴
煮饭带上
干粮扛上锹
进沟上山
晚上回来吃过饭
抽袋烟睡觉
他是在65 岁时组织了七位老汉开始治理这条沟的
现在已有五人离世
却以绿马沟坡
他现在已81岁
他知道终有一天早晨它会爬不起来
所以那边准备了棺材
他可敬的老伴
与他风雨同舟一生
也是在一天
她栽树回来时
静静地躺在炕上过世了
他没有儿子
只有一个女儿
在城里工作
三番五次的回来接她出去享清福
他不走
他觉得自己生命的价值就是种树
那边的棺材就是这价值结束时的归宿
他敲着旱烟锅
不紧不慢的说着
村干部在旁边恭敬地补充着
15年啊
绿化了八条沟
造了七条防风林带
3700 亩林网
去年冬天
一次就从林业收入中资助村民每户买了一台电视机
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契机
但他还不满意
还有宏伟设想
还要栽树
直到他爬不动为止
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谈话
像是站在生死边界上的谈天
担忧是这样
随便
主人相数家里的锅碗那样
数着东沟西坡的数
又拍拍那堵墙
开个玩笑
吸口烟
我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采访
在屋里说完话
老人陪我们到沟里去看树
杨树柳树
如臂如股
竞品在山洼山腰
看不见它们的根
山洪涌下的泥埋住了树的下半截
树却勇敢地顶住了它的凶猛
这山已失去了原来的坡形
而依着一层层的树
形成一层层的梯
老人说
这树根下的淤泥有两米厚
都是好土啊
是的
保住了这些黄土
我们才有这绿树
有了这绿树
我们才守住了这片土
看完树
我们在村口道别
老人拄着拐
慢慢迈进他那个绿风荡漾的小院儿
我不知怎么一下又想到那具棺材
不觉鼻子一酸
也许老人进去就再出不来
作为政治家的周恩来
在病床上还批阅文件
作为科学家的华罗庚在讲台上与世人告别
作为一个山野老农
他就这样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一个人如果将自己的生命注入一种事业
那么生与死便不再有什么界限
他活着
已经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另一样东西
他死了
这东西还永恒的存在
他是真正与山川共存
日月同辉了
达尔文和爱因斯坦都说过
生死于他们无所谓了
因为他们所要发现的都已发间
老人是这样的坦然
因为他的生命已转化为一座青山
老人姓高
民富
这个普通的人
让我领悟了一个伟大的哲理
青山是不会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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