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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魔术师
大踏步地在田里走
望着天
挥着手臂
他命令云彩向右边去
但他们偏偏向左
于是他咒骂一阵
重申前令
一面偷偷地揪着心在胸中乱跳
看看至少有没有一小块
云浮从他
但他们还是若无其事地向左
于是他跺脚
用棍子V 和他们气冲冲的命令他们向佐
这一回
他们果然听话了
他对自己的威力又高兴又骄傲
他指着花一点
吩咐他们变成金色的四轮车
像童话中所说的一样
虽然这样的事从来没实现过
但他相信
只要有耐性
早晚会成功的
他找了一只蟋蟀香蕉
它变成一匹马
他把棍子轻轻地放在他的背上
嘴里念着咒语
蟋蟀逃了
他挡住他的去路
过了一会儿
他躺在地上
靠近这重对他望着
他亡了魔术师的角色
只把可怜的崇仰天翻着
看他扭来扭去地扯动身子
笑了出来
他想出把一根旧绳子缚在他的魔术棍上
一本正经地丢在河里
等鱼儿来咬
他明知鱼不会咬
没有饵
也没有吊钩的绳
但他想
他们至少会看他的面子而破一次例
他凭着无穷的自信
甚至拿条鞭子塞进街上阴沟盖的裂缝中去钓鱼
他不时拉起鞭子
非常兴奋
觉得这回绳子可重了些
药拉起什么宝物来了
像祖父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玩儿这些游戏的时候
他常常会懵懵懂懂地出神
周围的一切都隐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做些什么
甚至把自己都亡了
这种情形来的时候啊
总是出其不意的
或是在走路
或是在上楼
他忽然觉得一片空虚
好似什么思想都没有了
等到惊醒过来
她茫然若失
发觉自己还是在老地方
在黑黢黢的楼梯上
在那几部踏级之间
他仿佛过了整整的一生
祖父在黄昏散步的时候
常常带着他一块儿去
孩子拉着老人的手在旁边急急忙忙的搬着
小不
他们走着乡下的路
穿过除松的田
闻到又香又浓的味道
蟋蟀嚼着很大的乌鸦鞋
蹲在路上远远的望着他们
他们一走近
就笨拙地飞走了
祖父咳了几声
克里斯朵夫很明白这个意思
老人及想讲故事
但要孩子向他请求
克里斯多夫立刻凑上去
他们俩很投机
老人非常喜欢孙子
有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更使他快乐
他喜欢讲他自己从前的事儿
或是古今伟人的历史
那时他变得慷慨激昂
发抖的声音表示他像孩子一般的快乐
连压也压不下去
他自己听得高兴极了
不幸逢到他要开口
总是找不到字
那是他惯有的苦闷
只要他有了高谈阔论的兴致
话就说不上来
但他是过即忘
所以永远不会灰心
他讲着古罗马执政雷古鲁斯公元前的日耳曼族首领阿米努斯
也讲到德国大将卢佐夫的轻骑兵诗人科尔娜和那个像次次拿破仑皇帝的诗塔普斯
他眉飞色舞的讲着那些空前绝户的壮烈的世纪
他说出许多历史的名词
声调那么庄严
简直没法了解
他自以为有本领
使听的人再精简关头
心痒难熬
他停下来
装作要闭过气去
大声的擤鼻涕
孩子急得夹着嗓子问
后来呢
祖父
那时
老人快活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后来克里斯朵夫大了一些
懂得了祖父的脾气
就有心装作对故事的下文满不在乎
使老人大为难过
但眼前
他是完全给祖父的魔力吸住的
听到激动的地方
他的血跑得很快
他不大了解讲的是谁
那些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不知祖父是否认识阿米努斯
也不知雷古卢斯是否
天知道为什么缘故上星期日他在教堂里看到的某一个人
但英勇的事迹使他和老人都骄傲的心花怒放
仿佛那些事就是他们自己做的
因为老的小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气
克里斯朵夫不大得劲儿的时候啊
就是祖父讲到悲壮的段落
常常要插一段念念不忘的说脚
那都是关于道德的教训
劝人为善的老生常谈
例如温良
剩余强暴
或是荣誉比生命更宝贵
或是宁善无恶
可是在他说来
意义并没这样清楚
祖父不怕年轻小资的批评
照例夸大其词
颠来倒去说着同样的话
句子也不说完全
或者是说话之间把自己也弄糊涂了
就信口胡诌来填补思想的空隙
他还用手势加强说话的力量
而手势的意义往往和内容相反
孩子毕恭毕敬地听着
以为祖父很会说话
可是沉闷了一点
关于那个征服过欧洲的科西嘉人的离奇的传说
他们俩都是喜欢常常提到的
祖父曾经认识拿破仑
差点儿和他交战
但他是赏识敌人的伟大的
他说过几十遍
他肯牺牲一条手臂
要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能够生在莱茵河的这一边
可是天伟仁义
拿破仑毕竟是法国人
于是
祖父只得佩服他
和他鏖战
就是说差点儿和拿破仑交锋
当时
拿破仑离开祖父的阵地只有40多里
祖父他们是被派去迎击的
可是那一小队人马忽然一阵慌乱
往树林里乱窜
大家一边逃一边喊
我们上当啦
据祖父说
他突然想收拾残兵
突然扑在他们前面
威吓着
哭着
但他们像潮水一般把他簇拥着走
等到明天离开战场
已不知多远了
祖父就是把溃退的地方叫做战场的
克里斯朵夫可急于要他接着讲大英雄的战功
他想着那些在世界上追奔逐北的奇迹出了什
他仿佛眼见拿破仑后面跟着无数的人喊着爱戴
他的口号
只要他举手一挥
他们便旋风似的向前追击
而敌人是永远望风而逃的
这简直是一篇童话
祖父又锦上添花的加了一些
使故事格外生涩
拿破仑征服了西班牙
也差不多征服了她最厌恶的英国
克拉夫脱老人在热烈的叙述中
对大英雄有时不免愤愤的骂几句
原来他是激起了爱国心
而他的爱国热忱也许在拿破仑败北的时节
比着耶拿1亿普鲁士大败的时节更高昂
他把话打断了
对着莱茵河挥舞老拳
轻蔑的吐了一口唾沫
找些高贵的字来骂他
绝不有失身份的说
下流话
他把拿破仑叫做坏蛋、野兽、没有道德的人
如果组复制荣华
是想培养儿童的正义感
那么得承认
他并没达到目的
因为幼稚的逻辑
很容易以为
如果这样的大人物没有道德
可见道德并不怎么了不起
第一还是做个大人物要紧
可是
老人万万想不到孩子会有这种念头
他们俩都不说话了
个人凭着自己的一套想法
回味那些神奇的故事
除非祖父在路上遇见了他
贵族学生的家长出来散步
那时他会老半天的停下来
深深的鞠躬
说着一大串过分的客套话
孩子听着
不知怎样的脸红了
但祖父的骨子里是尊重当今的、全市的
尊重成功的人的
他那样敬爱他故事中的英雄
大概也因为他们比旁人更有成就
地位爬得更高
天气极热的时候
老啦客服脱坐在一株树底下
一会儿就睡着了
克里斯朵夫坐在他旁边
挑的地方不是一堆摇摇欲坠的石子
就是一块界石或是什么膏儿不方便的古怪的位置
两条小腿挡来挡去
一边哼着一边胡思乱想
再不然
它仰天躺着
看着飞跑的云
觉得他们像牛
像巨人
像帽子
像老婆婆向广漠无垠的风景
他和他们低声谈话
或者留神那块儿要被大云吞下去的小云
他怕那些跑得飞快
或是黑的
有点儿蓝的云
他觉得他们在生命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怎么祖父跟母亲都不注意呢
他们要凶起来
一定是挺可怕的
兴儿他们过去了
呆头呆脑的
滑稽可笑的
也不歇歇脚
孩子终于望得眼睛都花了
手脚乱动
好似要从半空中掉下来似的
他闪着眼皮
有点瞌睡了
四下里静悄悄的
树叶在阳光中轻轻颤抖着
一层淡薄的水汽在空气中飘过
迷惘的苍蝇旋转飞舞
嗡嗡地闹成一片
像大风琴
醋汁最喜欢夏天的炎热
一劲儿地乱叫
慢慢的
一切都静下去了
树颠啄木鸟的叫声有种奇怪的音色
平原上远远的有个乡下人在吆喝他的牛
马蹄在明晃晃的路上想着
克里斯朵夫的眼睛闭上了
在他旁边
横在沟槽里的枯枝上有只蚂蚁爬着
他迷糊了几个世纪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
蚂蚁还没有爬完那小只
有时祖父睡得太久了
他的脸变得死板板的长
鼻子显得更长了
嘴巴张得很大
克里斯朵夫不大放心地望着他
生怕他的头会变成一个怪样子
她高声的唱
或者从石子堆上稀里哗啦的滚下来
像金星祖父
有一天
他想出把几只松针扔在他的脸上
告诉他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老人相信了克里斯朵夫案例
很好笑
他想再来一下
不料才举手
就看见祖父眼睁睁的望着她
那真糟糕透了
老人是讲究威严的
不答应人家跟他开玩笑
对她失禁
他们俩为此经冷淡了一个多星期
陆聿怀克里斯朵夫觉得玉梅
每块石子的位置对他都有一种意义
而且所有狮子的地位他都记得烂熟
车轮的轨迹等于地壳的变动
和陶努斯山脉差不多是一类的
屋子周围二公里以内路上的凹凸在他脑子里清清楚楚
有张图型
所以每逢他把那些沟槽改变了一下
总以为自己的重要
不下于
带着一队工人的工程师
当他用脚跟把一大块肝泥的尖顶彩萍把旁边的山谷填满的时候
便觉得那一天并没有白过
有时在大路上遇到一个赶着马车的乡下人
他是认识祖父的
他们便上车坐在他旁边
这才是一步登天呢
马奔得飞快
克里斯朵夫快乐的职校
要是遇到别的走路人
她就装出一副严肃的若无其事的神器
好像是做灌车子的
但他心里骄傲得不得了
祖父和赶车的人谈着话
不理会孩子
他蹲在他们两人的膝盖中间
被他们的大腿夹坏了
只坐着那么一点位置
往往是完全没做到
他可已经快活至极
大声说着话
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
他瞧着玛尔的摆动
哎哟
那些耳朵才古怪哟
他们一忽儿甩到左边
一忽儿甩到右边
一下子向前
一下子又掉在侧面
一下子又往后倒
他们四面八方都会动
而且动的那么滑稽
使他禁不住大笑
他拧着祖父要他注意
但祖父没有这种兴趣
把克里斯朵夫推开
叫他别闹
克里斯朵夫细细的想了想
原来一个人长大之后
对什么都不以为奇了
那时他神通广大
无所不知
无所不晓
于是他也装作大人
把他的好奇心藏起来
做出漠不关心的神奇
他不作声了
车声隆隆
使他昏昏欲睡
马林舞动
叮当咚叮
音乐在空中缭绕
老在引领四周打转
像一群蜜蜂似的
他按着车轮的节拍
很轻快的在那里飘荡
其中藏着无数的歌曲
一只又一只的
总是唱不完
克里斯朵夫觉得妙极了
中间有一只尤其美
他真想引起祖父的注意
便高声唱起来
可是他们没有留意
他便提高一个调门
在场接着又来一次
简直是打胶了
于是老约翰米希尔生了气
喂
猪嘴
你喇叭似的声音把人弄昏了
这一下他可惜了气
满脸通红
直红到鼻尖
抱折一肚子的委屈
不做声了
他痛恨这两个老糊涂
对他那种上赶苍天的歌曲都不懂得高妙
他觉得他们很丑
留着吧
天不刮的胡子
身上有股好难闻的气味
他望着马的影子
聊以自慰
这又是一个怪现象
黑黑的牲口侧躺着
在路旁飞奔
傍晚回家
他把一部分的草地遮掉了
遇到一座草堆
影子的头会爬上去
过后又回到老地方
口还变得很大
像个破皮球
耳朵又大又尖
好比一堆蜡烛
难道这真的是影子吗
还是另外一种活的东西
克里斯朵夫真不愿意在一个人的时候碰到她
她决不想跟着他后面跑
像有时追着祖父的影子
丽在她的头上踩脚那样
斜阳中的树影也是动人深思的对象
简直是横在路上的栅栏
像一些阴沉的丑恶的幽灵
在那里说着
别再往前走了
亚亚的车轴声和得得的马蹄声也跟着反复的说
别再走了
祖父跟赶车的拉拉扯扯的老是谈不完
他们常常提高嗓子
尤其讲起当地的政治或是妨害公益的事的时候
孩子打断了幻想
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
以为他们俩是生气了
怕要弄到拔拳相向的地步
其实他们正为了敌忾同仇而谈的挺投机呢
往往他们没有什么怨愤
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感情
只谈着无关痛痒的事
大叫大嚷
因为能够叫嚷就是平民的一种乐趣
但克里斯朵夫不懂他们的谈话
只觉得他们粗声大气的五官
口鼻都扭作一团
不免心里着急想的神器多凶啊
一定的
他们互相恨得要死
瞧她那双骨碌转着眼睛
嘴巴张得好大
他气得把口水都吐在我脸上
天呐
他要杀死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