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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
一九七一七
作者
香黄旗
演播
小梁
第一百六十五集
说起来那是洪家刚刚从老宅搬到俘儒里没几年的时候
由于整个观音院儿已经逐渐被改成了民居
所以一些庙宇的旧物不断被清理出来
有一些
暂时就堆放在院里的空地上
像东院的空场中
就被搁置了上香的大香炉
和那原本摆在正殿观音巷旁一对铜男童女的铜像
然而有那么一天晚上
他半夜起业
却于不经一间
竟发现窗外
有红光闪动
当时
他掀起窗帘往外面看
没想到竟见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人
绕着那童子的铜像转悠
光光的秃脑袋上
梳两个抓阄
乐呵呵的父态样子
和铜像简脂一模一样
而等她在柔柔眼想看清楚一些的时候
却没想到
那小人只冲她一笑
随后
就钻进地底下不见了
结果没过一个月
她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可当她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之后
洪路城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荒谬
不但说这是迷信
还说她自己就因为生在正月初五
当年不知道招引来多少人去洪家门上道贺
非说洪家生了个无险
财神
幸亏她父亲是个明智的人
对这种恭闱不但没有相信
还吩咐家人以后不许再拿她的生辰说事
也正是这种睿智的冷淡处理
才保证了她能有个平静
普通的幼年
没让她因此事
给毁了
丈夫说的话确实有理
她不是不明白
所以此后
她再没提过此事
可另一方面
女人天生就是爱幻想的
观音院本身又是求子的地方
所以
这也并不妨碍她在一定程度上去相信
这个儿子
本就是观音大事旁边
伺候的那个童儿
或许也正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
才是她惯就了红烟无小小人
一个宁种脾气
成了洪家孩子当中的异类
从某种角度来说
或许也正是她的溺爱
才毁了这个聪明绝顶的孩子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是相当明白的
所以她才会相求玉爷
收下红颜武为徒
这不外乎是想效仿她母亲当年的做法
想让一个严厉的好师父来板正自己的儿子
可偏偏没想到
却又赶上了这么个混沌世道
儿子最后还是破罐破摔地走上了通往监狱的大门
一身的教书
也成了她争凶斗狠的资本
想当初
她的丈夫早就说过
你就惯着吧
早晚是你害了他
没想到这句话果然一语成谶
最后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这自然让她的心里真的很愧疚
她曾无数次地反思自己
埋怨自己
并下决心
再也不会放任红颜无
等儿子回来
一定要好好训诫一番
就譬如
像京剧四郎探某那样
杨延辉
招坠三帮
等于投敌叛国
虽然千方百计的也要回来探望母亲
可母子相认的时候
终归
还是挨了一个大嘴巴
绝不能因为亲情
使得一切是非
都变得含混不清
这个道理应当永远记着
可道理虽然是明白的
但是亲身做起来
却又有多么难呢
就像今天
他一见自己的儿子
他的心
不自觉得又软了下来
对他闯下的祸
怎么也恨不起来
不但耳光抽不出就连严厉的话
也难以出口
其实他知道
在他自己心里
仍在认可着这个偏疼不上崽的老三
红颜武再不争气
他再没能耐
也是洪家的一部分
那气息
都跟全家人通着呢
永远也不可能分割出去
更何况
在他的心里也始终不认为
观音旁边的红衣服小人
这辈子竟会是来惩罚他们一家的
他紧信
这个儿子
如果能明白他这个当妈的心
就一定能学好
就在王运林胡乱抹着脸上眼泪的时候
小院里传来了两个人腾腾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抬言往厨房外一看
发现
竟是老编媳妇带着一个蓝衣父的民警同志
走向了他的家门
这不仅让他立刻又六神无主起来
他以为是派出所要来抓儿子
心
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幸好
这次倒并非坏事
的东乡房内
红颜武低着头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
现在的他
眼前只能看见一双穿着黑皮鞋
还翘着二郎腿的脚
他面前坐在床上的那人
裤子是藏蓝色的
还带着大壳帽和红领章
他就是和邻居边大妈
一起找上门来的警察
一开始
当边大妈带着这个警察进屋的时候
把洪家老少全都吓了一跳
红颜武的母亲甚至从厨房抹着眼泪就追了过来
家里人都以为警察是因为红颜武打了人来抓他的
所有人
包括父亲大哥在内
都在替红颜武担心
可说真的
红颜武自己当时却并不怕
因为
他下手有种
知道无论是那个售货员
还是邻居水师傅
应该
没受什么伤
至于毛远芳告他的状
他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因为他今天骂那个臭茅房的话
全都只限于个人攻击
一点也扯不上跟政治挂钩
所以他觉得
即便警察是替那几个人来报复的
硬扣个罪名要把他逮起来
顶多也就是把他送号里关上几天
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他都盘算好了
如果警察
要打算这么办
他就敢用政治话题把警察给绕进去
让这小子也来个吃不了兜着走
凭着他对未来走向的了解
这
应该不难办到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
警察非但不是来抓他的
反而还帮了他的忙
因为据边大妈说
他今天正在派出所开治保会的时候
那挨打的售货员
的确是去找派出所做主去了
可这位民警同志过问之后
却出面做通了售货员的工作
把那不依不饶的小子成功劝了回去
现在来家里
只是为了批评教育红颜武一下
同时
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
就是作为片警
要对管片内新晋回家的两劳人员
做一下走访工作
所以紧接着
红颜武
就被警察给单独带到这间房里来了
红颜武有挨皮的觉悟
便自觉以犯人的标准坐姿
规规矩矩地坐着
你回来喝酒了
民警终于开始文化
没有
没喝酒
砸什么酒方
你自己说
改够本对吗
不应该给人家道歉
让家存吗
你耍什么横啊
就是他真的做的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可以慢慢讲理吗
你还打人
跟我改不了知屎啊
是
您说的是
我错了
吸取教训
保证不在犯
红颜武顶凡警察大官腔
去又不想轻易得罪
便只有顺着话回答
拉倒吧
信你才贵
看行动
水师傅那儿你想着去给人家道歉
售货员的事好说
回头
你写份检查教我
这事就算了
也不用太复杂
知道你也没什么文化
把事写清楚就行了
多查查字典
少写点错别字
对了
副使店罚款
我已经替你交了
一毛一二两麻将钱
罚了三倍
三毛三
听说
你还主动要罚十对
就你们家这条件
你以后
可别净冲冤大头
没想到
怎么也没想到
这警察竟不跟他讲大道理
话
还说得挺实在
红颜武不由抬头看警察的脸色
不像逗他玩
更不像开玩笑
带着费解
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兜
可也只摸出半包烟
当他把烟放到一边
又伸手进另一个裤兜去
这才摸出钱来
罚款我给您
哟
一快整的
找不开
我还告诉你啊
今儿要不是我和边大妈一起替你跟人家说好话
十倍你也下不来
你小子不争气
刚出来就惹祸
你说
你一年没着家
这才刚领几天假期回来看看
因为这事再进去
多不知道
是
您说的是
我糊涂
红颜武现在更不明白警察什么意思了
但他不敢问
一边硬着一边还在掏兜
想凑上三毛三
算了算了
你还有烟吗
你要不甭拿钱了
这半包香山就归我了
说起来
你还赚了有火儿吗
红颜武拿出火柴
可打开里头只剩下一根
头
还是坏的
怎么也擦不着
警察不得不浑身上下一通乱磨
最后才掏出一盒火柴
里头也没几根了
他探口气
自己叼了一只
竟然也给红颜武地来一支
然后擦着了火柴
快着一会儿灭了
我说啊
你抽的烟
可比警察好啊
澡堂子碰见熟人了人家给的
红颜武现在觉得这个警察挺逗
有点虚叨
可一点也不让人烦
其实他长得也蛮不错
年轻
剑美
仪表堂堂
皮鞋赠亮
裤子上既没有点子
指甲缝里也很干净
看来是个讲究人
可就是没有行正义那样的男子气概
有点像京剧里的小生
对了
行正义还有赵振民
这警察会不会是赵振民在送他出派出所时
曾提到的那个能关照自己的人呢
那人姓什么来着
红颜武脑子里一蹦出这个念头
赶紧起身给警察倒了杯热水
您桂象
警警察的眼神平平淡淡的
免贵姓张
户口本上叫张宝成
别人
都叫我小张
你呀
以后就叫我老张得了
果然
红颜武一下全想起来了
我听说过您
是
赵
对喽
你也明白了吧
我干吗管你的破事
你前脚刚走
赵振民和行正义就挨个给我打电话了
都托我关照您
你听可以啊
听说一个人能打好几个还帮他们抓了一个团伙
也是
我这俩老同学一般的人可看不上眼
不过我也没想到
还没等我下班呢
你就给我惹事了
我可更没脸了
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
以后
别招灾惹祸的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千万别辜负他们哥俩这份心意
福如理和自信路
都是我的管片
往后咱们少不了打交道
这关系
你也别往外说
该关照的我自然会关照你
有事
也尽管来找我
能帮上的我绝不留肩膀
可你以后
也得留点身
真不想做人还想做鬼
我也是六亲不认啊
说到这里
张宝成吸了一口烟
借机又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刚回来
领了几天假呀
打算怎么过日子
能不能跟我聊聊
甭害怕
穿这身皮
我是个警察
可脱了我也算你哥哥
你们家情况我都了解
你的事我也知道点
只要不过分
有什么话跟我说没错
十五天
我还没打算呢
没打算不行
你可得好好想想
每天只瞎逛呢可不行
你和陈立全不一样
人家地震时
多救了个指导员
有人帮着跑门路
又有父亲的名额可以顶替
现在
那是有工作的人
不怕你不爱听
你们这路人都一个臭毛病
没事肯定闲出事呢
真烦了闷了放屁都没神没浅的
自信路的小出溜你认识吗
他妈常在这几条街上捡破烂
认识
攻读的小痞子
比有我大
可我根本不搭理他
这小子
今年春节刚进去
他不好好待家里过年
天天去逛大街
结果
闲子没事踢飞子玩
一气偷了三辆自行车还有一破三轮
就这么把户口给交代了
他妈大年下的来求我
求我管什么用
哥我就崩了他还求我的
像这种人不会活
趁早就别活
自己找个粪坑一头扎下去完事
你说对不对
红颜武不得不点点头
这番话虽然不太中听
倒也是实在话
同时他也觉得这个张宝成
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这么几句话
听着虽然不疏远
可不用想也知道
人家的心里其实
也是在防备着他别闲出事端来
所以琢磨了一下
她觉得至少得说点什么让张宝成放心
否则
让这警察天天惦记着自己
可身麻烦事
等于身后头多了双眼睛
到时候干点什么事都放不开手脚
我跟您说句实在话
我心里
现在也就惦记一件事
我想把户口办回京城
您看
我家里这个情况
父母都以年岁大了
家中也罚人照料
我可不能在茶店就业
你说这话我倒是能理解
可按规定
劳教人员解轿之后
都是在当地就业的
你这事啊
见张宝成直摇头
红颜武赶紧解释
不瞒您说
其实我在农场时就听说现在是有政策了
因为虽然公安系统一向只抓不放
只进不出
可为了安置教养就业
也是一种沉重的包袱
如今好像
上面要清理击毙
决心甩掉这个包袱
对那些
能够自谋生路
或有子女赡养的就业人员
听说会分批的允许他们回到京城
自信路李仁街的公安局第五处好像就在办这事儿
我想试试
哟
你消息
够灵通呢
我可还不清楚呢
不过
你说的到似乎有点风影
我最近好像也听所里的谁
提过一耳朵
张宝成可真的有点诧异了
其实红颜武为什么这么门清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上辈子
就是去五处办回来的
只不过
那时
已经是一九八零年之后的事的
他也是那时候
才知道感情
一九七七年初
就已经有人
能把户口办回来了
红颜武的话似乎真起了一定的效果张宝成再看他的眼神
已经没那么多揣测的异味了
而且他陈吟了一下
也挺痛快的表了态
说
这事是正事
但大概不太好办
估计红颜武的假期也不够
但只要农场不派人来京城找红颜武
他就帮红颜武打着马虎眼
不会主动轰红颜武回茶店
可万一要有人真的来催了
那可就得公示公班了
话说到这份上
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红颜武不是不知好赖的人
便由衷地表示了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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