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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向太空港
作者
李鸣生
演播
怀尔德
人民文学出版社
程毅出品
第十二戟
十二辆摩托车兵分两路
率先开道
后面紧跟的
是开到警车
轻道车
和指挥车
接下来
是再有升降平台的大拖车
最后压阵的是十几辆工具车
风雪中
队伍小心翼翼
浩浩荡荡
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气概
成都至西昌
全程五百多公里
一路山势险峻
坡陡路窄
全是蛇型公路
且正值龙东季节
天寒地冻
双雪遍野
途中若有任何一点闪失
必将车毁人亡
尤其是梁山境内的路段
因为于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之间的过度地带
故山高谷深
水集路险
历史上
曾被称为旅行的禁区
一九四三年下
燕京大学边区考察团来凉山时
在考察记中
曾有这样一段技术
我们守脚爬行
好像四角的动物
每举一步
都要花上几分钟
出行三日
还不到七千米
路之艰险
可想而知
即至抗日战争时期
虽然修通了川滇公路
但后因公路长期施养
到一九四九年
车辆已无法通行
因此
梁山地区的运输后来只好完全依赖于驿道和人杯马驮
而渡江过河
则全靠原始的索桥
当地山民因行路艰难
掉下悬崖
跌进河谷而断送性命者
不计其数
新中国成立后
有聚可查的
仅一个县的某一个路段
因行路难而惨遭身亡者
便有三十八人
不难想象
如此负重的车队
要通过这段路程
无异于在走钢丝
驾驶再有升降平台大托车的司机
叫徐土龙
这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也是一位心理素质和驾驶技术相当出色的年轻人
一米七五的个子
穿一件黑色夹克衫
留一个短平头
稳重而惊悍
特别是走起路来
给人一种踏实
而可靠的力量感
徐土龙从昆明开着大拖车到成都的路途上
同他一起出来执行任务的一辆公具车不幸翻车
给他心灵造成极大震动
而他带的三条防滑铁链
也在途中全部折断
所以车队从成都出发时
他一家伙就带了八条防滑链
而就在车队出发后的第二天
他在路上
还亲眼看到一辆解放牌汽车跌下悬崖
当场造成三人死亡
令人欣慰的是
车队每到一个县
当地县长
公安局长
武装部长
全都亲自挂帅
组织群众大力协助
这个县刚把车队护送出本县
另一个县
接着再把车队护送到下一个县
县与县之间的衔街
全是上一个县的公安局长
和下一个县的公安局长亲亲自交班
为了保证车队畅通无阻
尽量减少不利因素
从成都至西昌
沿途有众多公安和交警
所有南来北往的各种大小车辆
一律禁止超车
会车
而且
沿途的住路队和抢险队时客待命
一旦遇上险情
立即实施抢修
抢修一段
车队前进一段
四川的乡区
都有赶场的习惯
由于担心车队路过场镇时
因人多而使车队受阻
于是当地政府下令
车队通过厂镇这天
附近老百姓
一律停止赶场
问题是
年关就在眼前
辛苦了一年的老百姓
都想利用节前唯一一个赶场的机会
去卖点大米
白菜
柴棒什么的
然后换回点过年前
现在当地政府下令不让赶场
老百姓愿意吗
没想到
当老百姓得知西昌要发射美国的卫星
有一个洋机器
要路过当地厂阵后
到了赶场这天
不但没有一个人去赶场
反而
连原本要去赶场的人
也放下了蔡澜和背篓
拿起钢钎和锄头
纷纷跑去铺路架桥
确保车辆顺利通过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这天听说车队要路过场镇
一大早
就煮了一篮子本要去赶场卖掉的鸡蛋
然后背着小孙女守在路旁
当车队来到时
他用一双长满洞疮的手
把一个个的热鸡蛋
硬是塞到车队每个人的手上
而因位当年曾经护送过红军的老大爷
这天
也捧着一瓦罐茶水
早早就蹲在路口
当车队到来时
他一边送水
一边唠叨说
活了八十二岁
还没听说过不准赶场
不过
没关系
只要你们能把卫星打上天
别说不让赶场
就是不让过年也行
这就是西昌的老百姓
当年
在长征途中
他们护送红军安全脱险
今天
在进军太空的路上
他们又护送航天大军平安闯关
他们的日子尽管至今依然贫困
可当国家一旦需要时
捧出的
总是一颗热乎乎的心
然而
大年三十这天
当车队在饥寒交迫中
翻过当年红军曾经翻过的两座雪山
来到一个叫葫芦崖的地方时
却被挡住了去路
葫芦牙
位于一座大山的半腰处
路的右边
是陡峭的岩石
路的左边
是笔直的深渊
横贯脚下的
则是波涛滚滚的大渡河
而地面的路宽仅有二十二米
大拖车的轮胎
要是压在上面
左边的路宽
便只剩下四厘米了
可升降平台的宽度比大拖车要宽得多
一旦经过
不是刮着岩石
就是跌近河谷
根本无法通过
也许是历史的巧合
当年石达开冰败大渡河
恰恰就在这里
旁边的一块野地
便是当年石达开的娃娃兵
安营扎寨的地盘
怎么办
历史的悲剧
难道今天
还要再度重演
车队总指挥袁广泉
和开路先风上清民
蹲在悬崖边上
双手抱着脑袋
望着汹涌澎湃的大渡河
急得直落泪
后来几经商量
车队指挥组决定
炸山
于是
当地政府发动群众
从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外弄来炸药
在大年三十的傍晚
提前放响了新年的礼炮
接着
数十名老百姓
和车队人员一起
手扶肩扛
硬是让大拖车一寸
一寸地移过了葫芦牙
车队行至西昌冕宁泸沽镇
正值大年初一中午
当地老百姓
正各自忙着准备年饭
听说发射卫星的车队人员还没吃饭
老百姓马上把自家的香肠
腊肉
和羁鸭鱼等纷纷送到食堂
开饭馆的个体护厨师
也主动跑到食堂做饭炒菜
当车队人员提出
要给做饭的师傅们钱时
师傅们说
要给钱
我们就不干了
有的老百姓还说
这个年头
前顶个屁用
良心比啥都值前
车队全体人员
高高兴兴地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百家饭
一九九零年一月二十七日
及大年初一下午五点
从北京到西昌
惊动了十个系统
二十二个部门
和数千人的升降平台
终于比原计划提前一天
安全到达西昌
当历经坎坷与风险的升降平台
稳稳当当地停放在机场时
护送升降平台的车队全体成员
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二十四十分
波音七百四十七飞机隆隆的轰鸣声
终于回响在西昌的上空
机场所有人员
全都抬起头来
将一双双又喜又悠的目光
投向迷迷茫茫的天空
随着一声狂笑
飞机从天而降
还没等人们怦砰跳动的心回缓过来
波音七百四十七
已稳稳当当地
停在了机场正中的位置上
开始大口大口地
喘着粗泣了
不料
飞机刚一落地
一阵声势浩荡的西北风骤然掀起
整个西昌机场
黄沙滚滚
风尘弥漫
数十米之外
不见人影
一位西昌机场的工作人员后来回忆说
那天
老田爷好像故意作对似的
西昌的风季根本没到
怎么突然就刮起了大风
而且太阳还特别大
本来还是冬季
但那天的太阳
比夏天的太阳还毒
晒得我们脑壳冒油
珍他妈邪门了
但
一场紧张的飞机卸货作业
很快就开始了
按中美两国政府关于卫星技术安全协议的规定
非美方人员
可在每方人员监督下
进行飞机卸货作业
并将密封包装箱
运往发射场的卫星准备区
因此
飞机的卸货作业
是一项必须由中美双方共同协作才能完成的工作
中方为此组织了专门的卸货和运输队伍
每方负责现场指挥的
是修斯公司工作队队长
鲁马克
这是一位满脸胡子
血气十足而又很有魄力的他不停的挥动双臂
既显得急切紧张
又显得从容不迫
可谢机作业刚开始不久
便出现了问题
搬运卫星集装箱
靠的
是一辆十五吨重的大叉车
驾驶这辆大叉车的是中国人
指挥这辆大叉车的是美国人
由于双方语言不通
指挥只得依靠首饰
可每方指挥员比划了半天
中方驾驶员也完全不明白
加上中方驾驶员又是第一次开这样的大叉车
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
所以两人折腾了半天
也无法协调起来
此前
一位基层领导
在对谢机人员做动员时就说过
这次卫星的谢机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
亚洲一号卫星
好比是我们从美国接来的一位新媳妇儿
要是刚到你们中国的门口
连洞房都还没入
就被我们哪位兄弟给糟蹋了
不仅丢中国人的脸
我们还要负法律责任
所以
开大叉车的中方驾驶员一开始便格外的小心翼翼
可他越小心翼翼
越手忙脚乱
但开大叉车的驾驶员就他一个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谁也顶替不了他
大家都在着急
驾驶员更急
驾驶员越级
大叉车越开不好
就在这时
一位美国专家走到队长鲁马克跟前
扯着嗓门
大声吼叫起来
叫那位中国先生下来
我去开
鲁马克当即找到中方指挥员要求调换大叉车驾驶员
中方经短暂商量
犹豫再三最后别无选择
只得同意调换
那位自告奋勇的美国专家
很快
跳上了大叉车
中方在场人员的目光
齐刷刷的
设在了这位美国专家的身上
一个卫星专家
能开动大叉车
但奇迹出现了
只片刻功夫
那辆十五吨重的大叉车
便在这位美国专家的手中隆隆转动起来
且不仅操作大胆
还很熟练
颇有老师傅的架势
这位自告奋勇
毛遂自建的美国专家
就是我在前面提到过的
维克特先生
四小时过去了
卫星级设备的装卸工作
仍在紧张进行
风
越刮越大
天地难分
一片昏暗
整个机场
完全笼罩在海涛滚滚沉烟之中
机场磁周
上百名武警战士迎风伫力
如同一棵颗风中挺拔的大树
但是
风越刮越大
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站不稳脚
加上从早上到现在
这些武警战士已经站了近十小时
不仅没吃一口饭
连凉水都没喝上一口
所以
很快便有武警战士
昏倒在地
昏倒的武警战士胳膊摔肿了
脸皮蹭破了
鲜血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瞬间
便被狂风的舌头
一舔而净
但昏倒的武警战士刚一苏醒过来
马上一跃而起
又以中国军人标准的力正姿势
挺立于狂风沙尘之中
与此同时
卫星的装卸工作越来越紧张
中美双方的操作手们密切配合
同心协力
个个累得直喘粗气
休斯公司首席科学家斯坦豪耳因身材高大
两米多高的个子
不时被狂风刮的站不稳脚跟
只好一只胳膊挡住狂风的侵斜
一只胳膊
牢牢扶住车门
鲁马克队长
在寒风中只穿一件短袖身
形象同样格外引人注目
由于干渴
他的嗓子早就喊哑了
甚至嘴上
还裂开了一道道的血口
中美人员
都是在早上六点从发射场出发的
本来原计划飞机是十点到达西昌
所以每人
只带了一袋干粮和一厅建立宝
现在
十个小时过去了
又是大风
又是太阳
干粮和建立宝早已吃光喝完
所以
机场所有中外人员最难受的
就是渴
水
成了人们的第一需要
这时
人称黑脸翻译的许建国
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从小握车里
拿出唯一一听建利宝
他放在手上颠了颠
又忘了望中方人员一张张被风沙吸干的脸
最后
还是走到修斯公司首席科学家
斯坦豪尔跟前
把建利宝递了过去
斯坦豪尔先生
给
不不不
斯坦豪尔忙摆了摆手
说
这是你的
我不能喝
拿着吧
你们辛苦了
不
你们更辛苦
拿着吧
我还有难
许先生指了指小车
顺手吃的拉开了建利宝
然后硬是塞在了斯坦豪尔的手上
斯坦豪尔看了看许建国满是诚恳的脸
端起建利宝
几步走到鲁马克跟前
将建立宝
递到了马克的手上
马克只看了一眼建立宝
很快递到一位正在干活的***作员手上
操作员端起健利宝
轻轻饮了一口
又递到了另一位***作员的手上
最后
当这听建立宝在美方操作员的手上传过一遍之后
又回到了队长马克的手上
马克端起建利宝引了一口
又递到了斯坦豪尔的手上
斯坦豪尔忘了一眼正在作业的中国朋友
这才将建立宝
送到自己的嘴边
后来
当有人给我讲起这段故事时
我脑海中一下闪出的时
大凡中国人都非常熟悉的一部电影
上甘岭
下午五点三十分
持续了近五个小时的卸机
装箱工作终于结束
当波音七四七从西昌机场缓缓起飞时
运送亚洲一号卫星的车队
又向发射场出发了
木色降临了
护送亚兴的车队
朝着发射场的方向
在七利的狂风中缓慢爬行
从机场到发射场
约五十公里
沿途警戒森严
四川省公安厅
凉山西昌市公安局
以及卫星基地保卫处等数百名保安人员
三步一港
五步一哨
沿守在公路的两侧和四周
无论是大卡车还是小卧车
不管是进口车还是毛驴车
一律禁止通行
沿途的老百姓被惊动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但又知道
肯定是发烧忘了什么重大事情
于是
都忍不住纷纷躲在公路边
或是趴在窗户前
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窥望着这只神神秘秘的队伍
有人说
肯定是邓大爷来了
也有人说
不对
像是哪个县大老爷架女娃子了
还有人说
求
说不定是在押送一个重大杀人犯呢
老百姓随便在说
车队
却认真在行
卫星一般都很娇气
亚兴更娇气
稍有一点磕碰
绝对不行
所以
每方此前对亚兴的运输
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
为了确保亚兴绝对安全
中方专门制造了
减震平板运输车
和卫星密封运输车
同时
还精心制定了
公路运节流封闭
车队运行等
严密实施方案
而所有的车速
则限制在每小时十公里之内
一位老习昌告诉我说
西昌机场旁边有一条河沟
从古至今
从没治理彻底过
就连时任党*****胡**
来西昌时
也没整好过
但这次为了保证亚兴的安全运输
西昌市动员了大量群众
彻底把这条河沟弄了一下
连小石头
都捡得一干二净
但老天好像故意坐对似的
车队刚驶出不远
雨就花哗的下了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事故
即时把卫星送到厂房
中方决定
车队继续冒雨前进
夜间行车
又在雨中
还是山路危险性可想而知
此时
中外人员全都冻得瑟色发抖
但各自依然严守岗位
特别是守护卫星的美国朋友
他们站在敞篷车上
没有任何遮挡
尽管身上全都湿透了
却无视风雨的存在
各个如同年轻的母亲
守护着
刚刚出世的婴儿
中方及时送去了雨衣
雨布
盖在了亚兴的身上
几位中国技术人员
还脱下自己的衣服
披在守护亚兴的美国朋友身上
当晚九点左右
车队渐渐接近发射场
漂亮的卫星厂房
依稀可见
卫星测试厂房
是一幢适样别致新颖的乳白色楼房
长四十二米
宽十八米
高十八米
面积七百余平方米
是中国
专为发射外国卫星
而抢见的一座厂房
像如此高档的卫星测试厂房
全世界除美国
苏联
法国外
只有中国才有
而在亚洲地区
则独一无二
远道而来的亚洲一号卫星
就将在这里停放
装配
检查和测试
厂房的设计者
是北京特种工程设计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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