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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山高度
其美多吉的故事
作者
陈记
演播
曹先增
人民文学出版社
诚意出品
第十八集
游车队的兄弟们
游车队里
美男子很多
除了其美多吉
冲多吉也算一个
冲多级的帅
是最典型的康巴汉子那种帅
他微微卷曲的头发
留着漂亮的八字湖
挂着金耳环
经常西装笔挺
皮鞋赠亮
衬衣洁白
虽然游车兄弟们几乎都比较注意衣着
但是冲多吉还是显得独树一致
他是转业军人
在部队这个熔炉里走一遭
他是带着一身磨时不掉的军人气质走进邮车驾驶室的
因为邮政系统多年没有进人
驾驶员一直紧张
一辆车
一个人
假如驾驶员休息
游车就要停下来
因此
邮车兄弟们假如没有迫不得已的大事都不会请假
都会进最大努力去保证游班正常运转
邮车驾驶员阿泽人
有一次执行从甘孜到实渠的游班任务
正常情况下
应该是当天下午可以抵达
但是
那天下着大雪
路上积雪半米
虽然海子山没有发生严重堵车
但他也开了一天一夜才到实渠
为了不耽误下一个游办出发阿泽仁不顾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
卸了邮件就马上装车
马不停蹄地往杆孜感
太困了
睡一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为了战胜瞌睡
保证行车安全
他索性扒了上衣光着膀子
在风雪里长途行车三百多公里
终于
安全地将车开回干孜
军人出身的冲多吉
更是一个拼命三郎
他一直在雪线游车上
从来没有请过假
即使偶尔身体不适他也硬撑着
康巴汉子都皮肤黝黑
游车司机们就更黑了
康巴高原日照强烈
雪地上还有反射光
紫外线的长时间照射下
他们不可能不黑
因此他们调侃说
我们都从黄种人变成黑种人了
帅哥冲多极
他的肤色比黝黑的奇美多吉
明显还要深
可以说
他最大的特征除了帅
就是黑
他黑的油亮
黑的就像抹了油彩的见美运动员
不过
那段时间
人们发现冲多吉的脸色
越来越黑了
黑得
不健康
不正常
让人不放心
他和其美多吉家门对门
他们不但在停车场见
进出也随时碰上
他一乎寻常的脸色
引起了其美多吉的注意
多吉多次问他
老兄
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是不是找医生看看
他笑一笑
说
没病没没啥
不过
一转身
他还是感觉的不对劲儿
很疲惫
那个早晨
他按时起来
准备出车
他垂了垂腿
第一次在妻子面前
说了声泪
妻子说
你请假休息一天吧
不行啊
游车
怎么能停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出了门
准备出车
走在路上
还习惯性的捋了捋打过蜡的头发
冲多吉发动了车子正要挂档
局长升龙降错来了
他拉开车门
一把将冲多吉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今天就不出车了
我今天给你的任务就是检查身体
局长严肃地说
军人出身的冲多吉
脱下军装
依然奉执行领导命令为天职
他第一次缺席了游班
第一次进了县医院
检查的结果
是肝上有问题
医生要他去康定的周医院再做检查
结果
很快出来了
肝癌
晚期
结果令人震惊
但是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结论
包括生龙降错
他马上派人陪冲多吉去成都的大医院
再查
结果
依然是肝癌
十一天之后
兄弟们还没有来得及接受冲多吉患上肝癌这个事实
他的死讯
已经出看来
当天
冲多吉的遗体
连夜从成都运回了甘孜
甘孜县邮政局宿舍
冲多吉家里
晚上灯火通明
红衣喇妈们席地而坐
喃喃念经
超度冲多吉的王灵
其美多吉率领他的邮车兄弟通宵守灵
最后一次陪伴他们的兄弟
冲多吉
冲多吉
和妻子普落
非常恩爱
两口子经常手牵手逛街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彻底崩溃
他们没有子女
普落也没有工作
没有了丈夫
经济来源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样的打击实在是残酷
他哭肿了双眼
哭干了眼泪
夺吉发动了游车队的家属们来陪着他
女人们哭作一团
局长生龙降错
与冲多及同领
曾经长期一起跑车
他们感情深厚
当着大家的面
他流着眼泪表态
局里绝不会对普落置之不理
这一幕
让所有的游车兄弟都感觉温暖
一日
早晨六点
冲多吉
就要上路了
前往色达的
天葬台
在康巴高原上
各地藏俗不尽相同
在甘孜
更为普遍的
是天藏
天造
看似残酷
但是在信佛的葬民看来
人
赤条条的来
赤条条的去
今生今世的肉身
不过是一件旧衣服
当人的生命
戛然而止
魂已飞
破已散
这件衣服所包裹的东西
都不存在了
这时气之
和足道哉
并且
将没用的东西为了突就
他们心目中的神鸟
这是人的最后一次行善
其意义
类同佛祖的以身似虎
作为食肉动物
屠鹫们吃饱了
不再以其他小生命为食
这又拯救了更多的生灵
因此
对藏地的大众而言
天藏
是通行的
冲多吉的遗体
已经被蜷躯起来
头
屈于西部
呈婴儿尚在母亲子宫的姿态
用雪白的普虏包裹
按规矩
死者是要由亲子背着前往天葬台
冲多吉
没有儿子
就由侄子
色虾带之
但是
多吉不忍心他的好兄弟老冲就这样走了
当色虾背着冲多吉出门
其美多吉立刻迎了上去
从色虾背上
接过那个装着遗体的奸地被斗
按藏族桑俗
背遗体送往天藏台时
是不能哭的
但是
其美多吉
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悲伤
刚刚将老背在背上
眼泪就汹涌而出
虽然
遗体被包裹着
还覆盖了藏袍
但是
多吉还是透过层层之物
感觉到了老冲的存在
从家门
到川藏路口的灵车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到了那里
老冲就要直接去色达天藏台了
多吉心软
虽然从佛教教义上来说
逝者即将得到超度
神鸟
即将载着逝者直达天堂
但是
多吉还是受不了那样的生离死别
因此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天藏
老冲
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与好兄弟阴阳相隔他怎么忍得住
那么巨大的哀痛
其美多吉
一直泪流满面
易小勇迎上去
接过了多吉背上的悲斗
易小勇
是游车兄弟中两三个汉人之一
他是游二代
父亲一常书和冲多吉也是同事
一场书
虽然比冲多吉要大许多
但他们是亲如骨肉的忘年兄弟
所以
冲多吉也把易小勇当亲侄儿一样看待
易小勇
也把冲多吉
叫
冲爸爸
易小勇
开始是修理工
冲多吉每次出车回来
邮件一谢
他就把车钥匙交到易小勇手上
小勇这时就把他的车多检查一遍
在发动车子在院里开着转圈
再开出去洗了
擦干
又开回来
这
就是他开车的起点
那一年
一常书退休了
准备回老家定居
行前
专门带着小勇去了冲多吉家
这
不是一次寻常的做客
而是
托付
在冲多吉家的客厅里
一常书把小勇的手
交到冲多吉手上
一起握住
他对冲多吉说
我明天
就要回金棠老家了
孩子
就交给你了
他今后如果表现不好
你可以像我一样收拾他
他也对小勇说
前后
你一定要用对待我的态度
对待冲爸爸
小勇
将冲爸爸背在背上
想着他对自己的好
想着他
可敬的为人处事方式
想着他的辛苦
又想到自己正在把冲爸爸背往天葬台
不舍
伤心
甚至还有负罪感
让他不禁
嚎陶大哭起来
那天
游车兄弟们都抢着要杯冲多吉一程
每人一百米
一直送到车上
所有人都背了
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生龙降错
代表全体邮车兄弟送冲多吉
去了色打
他回来对多吉说
那天
天藏台的秃鹫
特别多
黑压压的飞来
仅仅几分钟
冲多吉的灵魂
就随着秃鹫的翅膀
废到了天上
事后
其美多吉和生龙降错两个人多次说起冲多吉
也许
我不该强迫冲多及去检查
生龙降错流着眼泪说
不然的话
他说不定
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不
是我对老冲关心不够
他也是泪出病的呀
说着
其美多吉眼泪
也出来了
跟着其美多吉
跑干子到德阁邮路的兄弟中
林鹏
算是频率较高的一个了
林鹏出生在甘孜
但和易小勇一样
他是汉族
在其美多吉的游车队里
赞汉两个民族的同事之间是没有任何边界的
都是兄弟
他对谁都一样的亲
六年前
林鹏的母亲中风
偏瘫了
因为家人无法照顾
不得不住进了成都西陵雪山的养老院
住在那里
资费是很昂贵的
不过
那里条件好
老妈在那里兄弟姊妹们都放心
但是
游车停不下来
林鹏一直拖着好久没有去看老人家
没多久
其美多吉
意终知道了他家里的事
多吉找到他
把他狠狠地数落了一番
他知道林鹏两口子亲热的不得了
就调侃他
说
兄弟
老婆没有了
还可以再找
老妈没有了
就找不回来喽
你给我赶快走
你的班
我来顶
最让林鹏难忘的
是十年前的三月
他俩在雀而山的一次经历
在内地
三月
已经是春邑建农的时候了
但是
雀而山的三月
这时
还在隆冬
那天
他们一如既往
拉着邮件从甘孜到德阁
卸下
再装上邮件
返回甘孜
车子出城不久
上纷纷扬洋地飘起雪来
到雀儿山下
雪
越来越大
积雪也越来越厚
上山后
没有走多远
车
堵上了
多吉
看了看山上
平时反复折叠
飘带一样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现在堵着望不到头儿的车辆
光是德隔一侧也有上百辆摆在路上
堵在雀儿山
对多吉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因为
雀儿山公路极其脆弱
尤其是崖口
路窄
只能一车通行
不要说是雪崩
泥石流和风角雪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事故也可能造成全线的瘫痪
他们决定
到最近的六道班去了解一下情况
风雪交加
积雪渐厚
到处结冰
路
很难走
一处陡坡
看样子很滑
多吉伸出手将林鹏拉住
结果
二人的手还没有握紧
林鹏已经先滑倒了
顺带将多吉也拉倒了
两个大男人在冰雪路上摔得四仰巴叉
引得躲在驾驶室的司机们也哈哈大笑
返回油车
只有耐心等待
多吉想起
林鹏的游车空调不好
在零下二三十度的雀儿山
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急忙把他叫到自己车上
拿出屈膝准备的郭盔和牛肉干
两个人
一起分享起来
时间在等待中进入夜晚
林鹏有了尿意下去方便
但是没尿出多少来
只好反回车上
没多久
尿意更强烈了
再下车
还是没有
如是反复几次
憋得越来越难受
后来
肚子也痛了起来
看林鹏痛苦万撞
多吉建议他在地上跳一跳
也许会打通尿道
林鹏听话
就在雪地上跳
但是这样非但没有缓解痛苦反而憋得越发难受
肚子也痛得更加厉害了
林鹏
显然是什么病急兴发作了
他脸色煞白
额头冒汗
被一浪高过一浪的绞痛折磨得几乎发疯
在这雀儿山上的风雪之夜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情况
多吉紧张了
他立刻给德格邮政公司打电话
说明情况
请求派车救人
立刻
马上
邮政内部
非常团结
又互相支援的传统
德格和甘孜两家邮政业务联系紧密
关系尤其特殊
其美多吉是德格人
是从德格邮政调去干孜的
德格邮政非常熟悉并信任多吉
所以迅速响应立刻派车
车子快到了
多吉把林鹏搀扶下车
将自己的大衣批在他身上
一路走到车子可以掉头的地方
将林鹏
送上车
给司机交代一番
才返回自己车上
医院经过超声检查
确认林鹏的问题是肾结时
但是
德格医院无法做彻底的治疗
只有稍作处置病情缓解后转院
于是
还是德格的车运送
风持电掣的直奔成都
在成都
肾结时当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一个小小的手术
医生
手到病除
医生说
应该使林鹏摔着那一跤
让肾利的结石发生了魏移
卡住了尿道
所以疼痛难当
如果再耽误一些时间
就可能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
林鹏被拉走了
他的车留在了山上
其美多吉响也没想
将林鹏的车厢打开
一个人
一双手
将车上的邮件一一转到自己车上
凌晨四点
终于重新通车了
多吉请道班工人帮忙看守林棚的空车
自己开车回甘孜
六点
多吉回到甘孜
卸下邮件
再装上邮件
天已大量
邮车
又该出发了
他没有回家
直接开始了
新的一天
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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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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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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