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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精心营造
自然天成
围城的幽默品格
司马长风先生指出
林语堂号称幽默大师
其实
他只是提倡幽默的大师
要讲幽默的才能
萨文作家当属梁实秋
小说作家
则老舍和钱钟书各有千秋
对于词语我们寓以守肯
一
幽默超脱的人生态度与追求
钱钟书的幽默品格与才能
不读表现在围城
及其他创作中
也表现在他的人生态度与人生追求上
作为人生态度与人生追求的幽默
钱钟书表现出一种博大的胸襟
他已超越个人和超越功利的眼光
审视世界
诚如钟白华先生在美学与意境中所言
他是用一种
拈花微笑的态度
同情一切
以一种超越的笑
了解的笑
含泪的笑
枉然的笑
包含一切
以超脱一切
使
色色黯然的人生
也照上一层
柔和的金光
觉得人生可爱
因知
钱钟书的幽默
显得红阔而开朗
他站在昆仑山上
以一个智者的眼光
观察
人间事相
以力透纸被的功力
对于生活的丑恶
与人生的灰色
尽情揭露
肆意嘲弄
当真相必现之后
又给予理解和宽这是一种并非浅薄的乐观主义
这
更是一种
超卖脱俗的达观
是一种幽默的人生品格
钱钟书夫人
杨绛女士
在
既
钱钟书与围城中
曾提及钱钟书的痴气
实际上就是一种天真之气
是天马行空的大精神的别一种表现
他
只要有书可读
别无赢求
正是由于作家本人
有了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
作品才能禀赋幽默超迈的气韵
杨绛还说
我觉得围城里的人物和情节
都凭他那谷子痴气
合成了真人真视
这种痴气的存在不读使他鼻下的人物获得了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真实
方鸿建本取材于钱钟书的两个亲戚
然而
方鸿建
既不是那个智大才疏
常满腹牢骚的亲戚
也非那个
狂妄自大爱自催自唱的亲戚
方鸿建是一个独具个性的
又能体现抗战时期国统区
某些知识分子的本质的存在
同时
也使他能超越这些灰色的芸芸纵生
在否定他们
而又理解他们
乃至宽容他们的同时
希冀着一个光明世界的存在
这个时代落伍的纪时机无意中对人生包含的讽刺和改伤
身于一切语言
一窍奇效
这是全书的结尾
却不是这位文化昆仑对知识分子灰色人生的思索的结束
然而
从中传达出这位文化昆仑对于这种人生终结的希冀
也是己确的
他对迟到的终生的评判
正是一种智者的幽默与超越
二
深刻读到的幽默理论
关于幽默的理论钱钟书除了在一篇
随笔散文说笑中
较为集中的残迹外
其余金散见于他大量的学术札技中
谁未形成完整系统的理论
但却蕴含着丰富
深刻的见解
首先
钱钟书认为幽默不能提倡
因为幽默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现象
幽默
是水作的
就是说
他应有如流水那般自然而然
幽默的笑
是最流动最迅速的表情
从眼睛里泛到口角边
此处的流动与饭二词
是极力形容幽默的自然属性
正因为自然
乃是幽默的特质
所以我们就不能把笑变为一个固定的集体的表情
笑
既不能定格
如某些政治家的笑
又不能画一
如被指挥下的笑
那
都是伪笑
幽默
一经提倡
自然流露得弄成模仿的变化不拘的弄成刻板的
这种幽默本身
就是幽默的资料
这种笑
本身就可笑
因为这样的笑本身
既成为一种伟笑
而一切伪的东西都是无价值的
都应被笑笑声轰毁
钱钟书先生甚至说的更为尖刻
经提倡而产生的幽默
一定是娇柔造作的幽默
这种机械话的笑容
只像骷髅的漏齿
算不得活人灵动的姿态
这种提倡的幽默
完全背离了幽默对于人生的价值与意义
因为
一个真有幽默的人
别有慧心
欣然独笑
冷然微笑
是要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
幽默
乃是要使人生享受或时的自由
与轻松
但若是一经提倡
反而变成人生的又一种枷锁
其次
钱钟书认为幽默与笑有别
幽默
固然与笑相伴随
但是笑
未必就表示着幽默
刘继庄广洋杂技云
驴明似哭
马思如笑
而马
并不以幽默名家
大约因为脸太长的缘故
老师说
一大部分人的笑
也只等于
马名萧潇
充不得什么幽默
钱先生这段话本身
也够幽默的
其实
笑
也确实有着共种各样的形态与缘由
例如
人
可以由于快感而发笑
如身体某个部位受到刺激
可以由于浅薄的笑话而发笑
这些笑
都离幽默远矣
我以为幽默的笑
必须基于深刻的慧心
我们孩子在看看钱先生是如何说的真正的幽默
是能反躬自孝的
他不单对于人生是幽默的看法
他对于幽默本身
也是幽默的看法
他强调必须要有真幽默
假幽默想参了谦的伪币
发出纵着呆木的声音
只能算谦笑
而真幽默所发出的笑声
应是淫笑
第三
钱钟书认为幽默的本质
乃是一种超越感
他在管锥编中提出
幽默
是对
一而不同
趋而有格
爱而不通的
社会观念的超越
它是一种在社会心理意识的电位差
相当高的事物之间
爆发
和挥药的智慧的闪电
因此
钱先生持一种打通的味以这种打通的眼光
来关照宇宙万物
于是
你我他
人受鬼
尊与杯
讽人与自讽
无不在他打通后的视野之中
构成一个包容性极强的讽刺
和幽默世界
钱钟书超凡脱熟的幽默风格
与他的深刻独到的幽默理论
有着密切的关联
这
在他的散文与小说创作中都有生动的体现
而围城
更是极大成者
三
围城
幽默举余
一
机智而精辟的幽默
围城中的幽默是独特的学者似的
满蕴机智
与鲁迅杂文中的幽默有些近似
幽默与讽刺有的结合在一起
所以
我们下面的巨鱼
有的亦可从
讽刺角度进行分析
我们首先来看围城中是如何勾勒买扮张先生的脸谱的
张先生
跟外国人来往惯了
说话有个特征
喜欢中国话里加无味的英文字
他
并非中文南达的心意
而要借英文来讲
所以
他说的欠的英文字
还比不得
嘴里欠的金牙
因为金牙
不仅装点
上可使用
只好比牙缝里的肉蟹
表示饭菜
吃得好
此外
全无用处
这
就将买扮
以当买办洋奴而自我炫耀的丑恶心态表现得惟妙为肖
从中
透出一种冷峻
而又精井的幽默来
在看围城中对大学教贤的嘲弄
讲诗比通房丫头
教授比夫人
傅教授呢
等于儒夫人
以家庭中女人地位的差异
解说
大学教贤的节擦
真是形象生动
精辟深刻
使人发出淫校
还有一段
教授
成为明教授
也有两个阶段
第一是讲义
当著作
第二
是著作当讲义
好比初学的理发匠
先把傻子和穷人的头
作为练习本领的实验品
所以
讲义
在课堂上试用没有乱子
就作为著作出版
出版以后
当然是指定教本
这里也把教授们的心态剔挖的毫无遮拦
一般教授名气还小
有的水平也不高
难以出版真正的著作
于是只好像讲义
充为著作
一旦出了名
出版著作
不太犯难
并且
也不必再认真背课
直接可以将著作充当讲义
将教授以讲义从若著作与初学的理发匠把傻子和穷人的头作为练习本领的实验品相比
更是奇绝妙绝
将那些石刻预备当名教授的教授的自诗
猥琐
精于算计保露无疑
二
语言的幽默
围称中的幽默
主要的并不表现情节幽默和性格幽默
而是语言幽默
这种语言幽默既能使人发笑
又颇深沉含蓄
至于这种语言幽默的营造
胡犯祝先生归纳为三种形式
变异词语
插说平易
折绕深缩
我们首先来看变异词语
有一位买办的女儿
题
其外名为
阿米特
作者
便借谐音
而将外文变异为
我拟她
于是这位买扮女儿变成我拟她小姐
于是这位小姐既给人以轻薄之感
有一位小报记者
戴着一副眼镜
硬冲
保学之士
作者便用借贷手法
用蓝眼镜
只称这位记者
经过这样一番变异
这位小报记者
也就四足成为丑决
孙柔家反对方鸿建与朋友来往
怕他因之而疏远了字迹
作者于是将
陪了夫人又蛇兵
变译成
陪了夫人
有蛇鹏
戴有替鸿建
自我解嘲的意味
下面这段文字更是奇妙
英美两国那时候只想保守中立
中
既然不忠
立
也跟本立不住
结果这中立
变成只求
在中国有立足之地
此外
全让给日本人
作者将中立
这个双阴结词
拆开之后
加以衍生与从组
将英美两国的中立表象
寻求在华利益的实质
的入木三分
使读者能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对无耻群校发出嘲讽的笑声
同时
作者又把上一句的几个字
在下面做一颠倒
同样
达到猜穿表象挖出实质的效果
显得更为简洁名快
好几个拿了介绍信来见的人
履历上
写在外国讲学多次
高松年自己在欧洲一个小国里读过书
知道
往往自以为讲学
听众
以为他在学讲
讲不来外国话
借此学学
这是借众人心态洗净讲学者脸上的油才
露出其学讲的真面目
作者的变异词语已经到了出神入画的境地
钱钟书不读对词组成
给以变异
有时
还变异词语的感情色调
创获了独特的幽默功效
例如李梅婷
想吊膀子开游
而不得
却见那玉开其游的寡妇与男仆在一起调笑
不禁
渡火撩凶
李梅婷
亦愤甜胸
背后估了好一阵
男女有别
尊卑有份
若是我们不看上下文只孤零零的看这一句话
那么李梅婷估了好一阵
的这男女有别
准卑有份
表明
他是一个维护传统与社会秩序的人物
男女有别准备有分
从中国传统文化观点看来
就具有肯定与褒扬的感情色调
但一联系上下文
词语则恰恰
成为对李梅婷本人的自我击次
词语的感情色调
则变异为否定与贬刺
作者
正是通过词语感情色调的变异
让人物自己敞开自己心态的丑恶
世间有许多不得不做出的假笑
被迫挤出的干笑
人们通常用皮笑肉不孝以类词语寓以形容
钱钟书
则写得
读标一格
上司如此幽默
大家
奉工尽职
敬孝两生或一生不等
奉工尽职这一肯定色调的词语
在此
完全变异为否定色调
敬孝
易隅
更是作者的创新发明
这种敬孝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最终导致这种笑
被彻底否定
事实上
这种
奉公尽职的尽孝
正是钱先生所批判的提倡的笑
是一个固定的集体的表情
因知
这种笑本身就可笑
大词小用
亦能形成喜剧效应
例如
以瞻仰过一张半身罩
来形容方鸿建
对从未谋过一面的未婚妻的隔膜
就颇有一种幽默之感
这里恐怕
还不仅仅是对这位未婚妻的敬而远之
一传达出方鸿建对这个豪门富户的乐家的敬而不清的心情
对固定词语
嵌入他字
以对词语做借词发挥的形象化解释
艺术
变词语
如那些借国难之机
大发横财的权贵政要
却往往唱着国家至上的高调
对此
作者写道
好啊
国家国家
国际是家
于是许多国之资产
就跑到他们的家里去了
所谓国家至上
也就变成了自家至上
作者
又常常将借词发挥从转换词意相结合
以达到丰裕的效果
如
高宗年身为校长
对学校里三院实系的学问
样样都通
这个通
就像火车畅通
肠位通顺的通
几句门面话
从耳朵里进去直通到嘴里出来
一点不在脑子里停留
本来蒋高松年对于学校各系之学问都通晓
懂得
了解
但比风一转
这个通变成了交通与肠位的畅通
变成了人们彼此之间的阿谀奉承
于是高松年对各门学问的通
也就是
即皮相的及浅薄的知道一点点
其实是根本谈不上通的
一点不在脑子里停留
也就成了高松年对学问的通的写真
其次
围城中的幽默同讽刺一样
也往往通过插说补序式的议论
收到更上一层楼的效果
如
我要吃西菜
没叫你上这个倒霉拐子呀
做错了事
事后怪人
你们男人的脾气全这样
高小姐说时
好像全是界美每个男人的性格
都经他实验过的
作者就这鲍小姐自己的说法进行推论
就其逻辑来看
似乎是合理的
但实际上是极其荒谬的
并且这最后的结论又极其和鲍小姐的放荡无羁
从而构成对人物的揶揄
再如
他在契约四日
大考结束的一天
晚上大清同事
请贴上太太出面
借口是美国国庆
这
当然证明她太太是货真价实的美国人
否则
他怎会这样念念不忘他的祖国呢
爱国情绪是假冒不出来的
太太的国籍是真的
先生的学籍
还会假吗
韩学玉的太太并非货真价实的美国人
只不过是一个白俄人
韩学玉本人
则与方鸿建一样
是从
埃尔兰人那里买来的贾博士文凭
方鸿建离开三侣大学
没了关于他的贾魂聘的知情人
所以
要庆祝一下
但精心选择美国国庆日来庆祝
要以此举证明太太是真正的美国国籍
因而自己的学籍
也就是真的了
这是作者
将韩的心理活动走向
自身心理推论以评说的方式外在话
使读者对韩的自欺欺人深感厌恶
有时作者还运用起迪的形式予以评说
先提出一种常规的说法
然后
立即否定
另提出一种表面上似乎
与其相对
是更显一致的更为准确更为深刻的说法
如
假如战争部发声
交涉使公署不撤退
他的官
还可以做下去
不
坐上去
既是说
倘若不是发生了战争他就可以照就当他的官
也就是说他的官可以做下去
但紧接着来了一个否定不
难道当不成官了吗
并非如此
官
还是要当的
而且会越来越大
坐上去
本来
在此处
所谓做下去是继续做的意思
但作者
硬是赋予下去在此处
并不含有的越来越低的含义
再加以反驳
最后赋予坐上去
三字已更为准确的意义
会越来越大
经过作者如此这般的起蝶转合
读者的心里跟着意起一落
刚产生移动
又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这真可为康德所言
笑
产生于一个忽然化为乌有的期待
和
伯格森所提出的自造滑稽的规律之一
圆周运动的出色结合
第三
围城还善于以责绕伸缩的句子营造诙谐幽默的风格
有时
幽默诙谐
还要与含蓄威婉
相互依存
句子的责绕伸缩
恰可以收到此种效果
请看夏荔
谁知道
从冷盆
到咖啡
没有一样东西可口
除醋以外面包牛油红酒
无一不酸
这个长剧的后半部
除
什么什么以外都怎么什么
是个否定一部分肯定另一部分的句式
读者出毒此句
以为虽然否定了面包
牛油红酒
它们都是酸的无一可口
但还肯定了一种醋
它是在作者所否定的一系列变酸食物之外的
若是
仅从句法逻辑上来理解
这是诚然不错的
但一进入事实领域
马上发现了它的被命
因为醋
本应是酸的
这样
所有的食物都被否定了
不该酸的食物全都是酸的该酸的反而不酸
二十世纪五十年袋
有个相声夜行剂
他说一辆自行车的破旧
铃当不详
哪儿都想
在幽默品格的营造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之处在于
在围城中
肯定一部分
否定一部分的句式
经过一番折绕伸缩
被装进了表示全部否定的内容
而在夜行记中
则表现得更为简洁
与明快
这种以择绕曲折的语句萦绕幽默
有时
还表现为以正面的希望暗示
浅存着反面的可能
如
酒
证明真的不会喝了
希望诗不是真的不会
哲学不是真的不懂
有时
又把一个人一分为二
二人
都钦佩他异想天开
李先生恨不能身外化身
拍得自己肩膀说
老李
真有所以
也不谦虚说
我知道
对这种自己恭维自己的丑恶心态
描摹的形神必消
从总体而言
围成的幽默是自然天成的
不是一种娇柔造作的硬冲幽默
若是从每一个幽默的具体营造上来看
作者
又是很用心的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示的背后
所昭示出的正是语言大师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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