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腾讯音乐天琴实验室独家AI字幕技术生成
第14 集夏之绝句
春天像一篇巨制的骈丽文
而夏天像一首绝句
一有许久未尝去关心蝉声
耳朵忙着听车声
听综艺节目地敲打声
听售票小姐不耐烦的声音
听朋友附在耳旁低低哑哑的秘密生
应该找一条清澈洁净的河水洗洗我的耳朵
因为我听不见蝉声
于是
夏天什么时候跨了门槛儿进来
我并不知道
直到那天上文学史课的时候
突然四面楚歌
鸣金击鼓一般
所有的蝉都同时叫了起来
把我吓一跳
我提笔的手是搁浅在半空中
无法评点眼前这看不见摸不到的一卷声音
多惊讶
把我整个心思都吸了进去
就像铁砂冲像磁铁那样
但当我屏气凝神正听得起劲儿的时候
又突然不约而同地全都住了嘴
这馋又吓我一跳
就像一条绳子
蝉声把我的心扎捆得紧紧的
突然在毫无警告的情况下松了绑
于是我的一颗心就毫无准备的散了开来
如奋力跃向天空的浪头
不小心跌向沙滩
夏天什么时候跨了门槛进来
我竟不知道
是一扇有树叶的窗
圆圆扁扁的小叶子
像门帘上的花鸟绣
当然更活泼些
风一扑过来
它们就唰一声的晃荡起来
我似乎还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
多像一群小顽童在比赛荡秋千
风是幕后工作者
负责把它们推向天空
而蝉是拉拉队
在枝头努力叫闹
没有裁判
我不禁想起童年
我的小童年
因为这些愉快的音符太像一卷录音带
让我把童年的声音又一一捡回来
首先减的是蝉声
那时最兴奋的是不是听禅
而是捉蝉
小孩子总喜欢把令他好奇的东西都一一放在手掌中赏玩一番
我也不例外
念小学时
上课分上下午班
这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才有的优待
可见我那时还小
上学时有四条路可以走
其中一条沿着河岸边
高树浓荫
常常遮掉半个天空
虽然附近也有田园农舍
可是人迹罕至
对我们而言真是又远又幽深
让人觉得怕怕的
然而
一星期总有好多趟是从那儿经过的
尤其是夏天
轮到下午班的时候
我们总会呼朋引伴地一起走那条路
没有别的目的
只为了捉蝉
你能想象一群小学生穿着卡其短裤
戴着黄色小帽子或吊带褶裙
乖乖的把碗工贸的松紧带贴在脸颜的一群小男生小女生书包搁在路边也不怕掉到河里也不怕勾破衣服
更不怕破皮流血
就一脚上一脚下的直往树的怀里钻的内附猛劲儿吗
只因为树上有蝉
蝉声是一阵袭人的浪
不小心掉进小孩子的心湖
于是湖心抛出千万圈涟漪
如千万条绳子
要逮捕那阵浪
抓到了
抓到了
有人在树上喊
赶快下面有人打开火柴盒
把禅关了进去
不敢多看一眼
怕它飞走了
那种紧张就象天方夜谭里那个渔夫用计把巨魔骗进股坛之后
赶紧封好符咒
再也不敢去碰它一般
于是
那轻纱般的博弈
却也在小孩们的两颗太阳中留下了遗迹的闪耀
到了教室
大家互相炫耀
铅笔盒里的小动物
蝉天牛
金龟子
有的用蝉换天牛
有的用金龟子浣澶
大家互相交换
也互相赠送
有的乞求几片叶子为他铅笔盒或火柴盒里的小宝贝
那时候打开铅笔盒就像开保险柜一般
小心心里痒痒的时候
也只敢凑一只眼睛开一个小缝去瞄几眼
上课的时候
老师在前面呱啦呱啦的讲
我们两眼瞪着前面两只手却在抽屉里翻玩着聚宝盒
耳朵专心地听着金龟子在笔盒里拍翅的声音
愈愈听愈心花怒放
禁不住开个缝
把指头伸进去按一按金龟子
叫他安静些
或是摸一摸脸着吃的馋也拉一拉天牛的一对长角
看是不是又多长一截
不过偶尔不小心会被天牛咬一口
他大概颇不喜欢那长长扁扁被戳得满是小洞的铅笔盒吧
整个夏季
我们都兴高采烈地强迫蝉从枝头搬家到铅笔盒来
但是
铅笔盒却从来不会变成八音盒
蝉衣就在河边高高的树上叫
整个夏季
蝉声也没少了
中音或低音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和音
捉得住蝉
却捉不住蝉声
下内声音的季节
有雨打
有雷响
蛙声鸟鸣及蝉唱蝉声
足以代表夏
故夏天像一首绝句
绝句该赢该送
或添几个衬字歌唱一番
禅是大自然的一对合唱团
以优美的音色、明朗的节律吟诵着一首绝句
这绝句不在唐诗
选不在宋
诗集不是王维的
也不是李白的
是蝉对季节的感触
是他们对种下有共同的情感而写成的一首抒情诗
诗中自有其生命情调
有点儿近乎自然诗派的朴质
又有些旷达飘逸
更多的时候
尤其当他们不约而同地收住声音时
我觉得他们胸臆之中似乎有许多豪情悲壮的故事要讲
也许是一首抒情的边塞诗
晨间听蝉
想其高洁
澶该是有赤足中的引
是吧
高踞树梢餐风饮露
不食人间烟火
那蝉声在晨光朦胧之中
分外轻逸
似远似近
又似有似无
一段禅唱之后
自己的心灵也跟着透明澄净起来
有一种何处惹尘埃的了悟
澶亦是禅
午后也有蝉
但喧嚣了点
像一群吟游诗人
不期然的相遇在树荫下闲散的些
他们的脚
拉拉杂杂的他们
谈天探寻
问候季节到
没有人想作诗
于是声浪阵阵
缺乏韵律
也没有押韵
他们也交换流浪的方向
但并不热心
因为流浪
其实并没有方向
我喜欢一面听蝉
一面散步在黄昏
走进蝉声的世界里
正如欣赏一场音乐演唱会一般
如果懂得去听的话
有时候我们抱怨世界愈来愈丑了
现代文明的噪音太多了
其实
在一滩浊流之中
何尝没有一潭清泉
在机器声交织的音图里
也有所谓的天籁
我们只是太忙罢了
忙得与美的事物擦身而过都不知不觉
也太专注于自己
生活的镜头只摄取自我喜怒哀乐的大特写
其他种种都是一派模糊的背景
如果能退后一步
看看四周
也许我们会发觉整个图案都变了
变的不是图案本身
而是我们的事业
所以
偶尔放慢脚步
让眼眸以最大的可能性把天地随意浏览一番
我们将恍然大悟
世界还是时时在装扮着自己的
而有什么比一面散步一面听蝉更让人心旷神怡
听听亲朋好友的倾诉
这是我们常有的经验
聆听万物的倾诉
对我们而言亦非难事
不是吗
聆听也是艺术
大自然的宽阔是最佳的音响设备
想象那一队一队的雄蝉
敛翅具在不同的树梢端
像交响乐团的团员各自站在舞台上一般
只要有只蝉起个音
接着声音就纷纷出了龙
他们各以最美的音色献给你
字字都是真心话
句句来自丹田
他们有鲜明的节奏感
不同的韵律表示不同的心情
他们有时合唱
有时其唱
也有独唱
包括和音
高低分明
他们不需要指挥
也无需歌谱
他们是天生的歌者
歌声如行云如流水
让人了却忧虑
悠游其中
又如鹏涛
又如骇浪
拍打着你心底沉淀的情绪
顷刻间
你便觉得那蝉声宛如狂浪淘沙般地攫走了你紧紧扯在手中的轻愁
蝉声亦有甜美温柔如夜的言语的时候
那该是情歌吧
总是一句三叠
像那倾吐不尽的缠绵
而产生急促
在最高涨的音符处突的戛然而止
更像一篇锦绣文章被猛然撕裂
散落一地的铿锵字句
质地如金石声
而后寂寂寥寥
成了断简
残篇
徒留给人一些怅惘
一些感伤
何尝不是生命之歌蝉声
而每年每年
蝉声依旧
依旧像一首绝句
平平仄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