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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有懒人听书出品的
像个孩子谈美作者
朱光潜
播讲新衣
大人者
不失其赤子之心
艺术与游戏
孩子的内心妙趣横生
你给他们一个世界
他们立刻造出许多变化离奇的世界交还给你
一直到现在
我们所讨论的都偏重欣赏
现在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向来讨论创造了
既然明白了欣赏的道理
进一步来研究创造便没有什么困难
因为欣赏和创造的距离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远
欣赏之中
都寓有创造
创造之中也都鱼友欣赏
创造和欣赏
都是要建出一种意境
造出一种形象
都要根据想象与情感
比如说姜白石的数峰清苦
商略黄昏雨
一句词
还有一个受情感饱和的意境
姜白石在做这句词时
先须从自然中见出这种意境
然后拿这九个字把它翻译出来
再见到意境的那一刹那时
它是在创造
也是在欣赏
我在读这句词时
这九个字对于我只是一种符号
我要能认识这种符号
要凭想象与情感
从这种符号中领略出姜白石原来所见到的意境
需把它的译文翻回到原文
我再见到他的意境的一刹那中
我是在欣赏
也是再创造
倘若我丝毫无所创造
他所用的九个字
对于我就漫无意义了
一首诗做成之后
不是就变成个个读者的产业
使它可以坐享其成
她也好比一片自然的风景
观赏者要拿自己的想象和情趣来交接
他才能有所得
他所得的深浅和他自己的想象与情趣成比例
读诗就是在作诗
一首诗的生命不是作者
一个人所能维持住
也要读者帮忙才行
读者的想象和情感是生生不息的
一首诗的生命也就是生生不息的
它并非一成不变的
一切艺术作品都是如此
没有创造就不能有欣赏
创造之中都鱼友欣赏
但是创造却不全是欣赏
欣赏
只要能见出一种意境
而创造却需再进一步
把这种意境外设出来
成为具体的作品
这种外设也不是易事
他要有相当的天才和人力
我们到以后还要详论
他现在只就艺术的雏形来研究、欣赏和创造的关系
艺术的雏形是游戏
游戏之中就含有创造和欣赏的心理活动
人们不都是艺术家
但每个人都做过
儿童对于游戏都有几分经验
所以要了解艺术的创造和欣赏
最好是先研究游戏
骑马的游戏是很普遍的
我们就把它做力来说
儿童在玩儿骑马的把戏时
他的心里活动可以用这么一段话说出来
父亲天天骑马在街上走
看它是多么好玩
多么有趣
我们也起来试试看
他的内匹大马自然不让我们骑
小弟弟
你弯下腰来让我骑
得走快一些
你没有力气了吗
我去换一匹马吧
于是
厨房里的主轴夹在**
又变成一匹马了
从这个普通的游戏中间
我们可以看出几个游戏和艺术的类似点
一
像艺术一样游戏
把所欣赏的意象加以客观化
使它成为一个具体的情境
小孩子心里先印上一个起码的意向
这个意象变成他的情趣的集中点
这就是欣赏
情趣集中时
意向大半孤立
所以本哲单独观念实现于运动的普遍倾向
从心里外射出来
变成一个具体的情境
这就是创造
于是有骑马的游戏
骑马的意向
原本是心境
从外物界所射来的影子
在骑马时
儿童仍然把这个影子交还给外物戒
不过这个影子在射来时已顺着情感的需要而有所选择去取
在脑里打一个翻转之后
又经过一番意匠经营
所以不复是生糙的自然
一个人可以当马骑
一个主轴也可以当马骑
换句话说
儿童的游戏不完全是模仿自然
它也带有几分创造性
它不仅作骑马的游戏
有时还捡一支粉笔或土块儿
在地上画一个骑马的人
他在一个圆圈里画两点儿
一直一横
就成了一个面孔
在下面再安上两条线
就成了两只腿
他原来看人物时
只注意到这些最刺眼的运动的部分
他是一个印象派的作者
二
像艺术一样游戏
是一种想当然尔的勾当
儿童在na 主轴当马
其实心里完全为骑马这个有趣的意向站住
丝毫不注意到她所骑的是主轴
而不是马
他聚精会神到极点
虽是在游戏
而却不自觉是在游戏
本来是幻想的世界
却被他看成实在的世界了
他在幻想世界中仍然持着郑重其事的态度
全局尽管荒唐
而各部分却仍需合理
有两位小姊妹正在玩儿做买卖的把戏
他们的母亲从外面走进来
向扮店主的姐姐亲了个嘴儿
扮顾客的妹妹便抗议说
妈妈
你为什么同开店的人亲嘴
从这个实力看
我们可以知道儿戏很类似
写剧本或是写小说
在不近情理之中
仍需不背乎情理
要有批评家所说的诗的真实
成人们往往吃不正宗的是为儿戏
其实承认自己很少向儿童在游戏时那么郑重
那么专心
那么认真
三
像艺术一样
游戏带有移情作用
把死板的宇宙看成活跃的生灵
我们成人把人和物的界限分得很清楚
把想象的和实在的分得很清楚
在儿童心理
这种分别是很模糊的
他把雾是同自己一样
以为它们也有生命
也能痛能养
他拿主轴当马
其实你如果在主轴上扯去一条竹枝
那就是在他的马身上扯去一根毛
在骂你一场之后
她还要向主轴说几句温言好语
他看见星说是天眨眼
看见露
说是花垂泪
这就是我们在前面说过的宇宙的人情化
人情化
可以说是儿童所持有的体悟的方法
人越老
就越不能起移情作用
我和雾的距离就日见其大
实在的和想象的隔阂就日见其深
于是这个世界也就越没有趣味了
四像艺术一样
游戏是在现实世界之外
另造一个想象世界来安慰情感
骑竹马的小孩子
一方面觉得起码的有趣
另一方面又苦于起码的不可能
骑马的游戏是他弥补现实缺陷的一种方法
近代有许多学者说
游戏起于精力的过剩
有力没处用
才去玩把戏
这话虽然未尽可信
却含有若干真理
人生来就好动
生而不能动
便是苦恼
疾病
老朽幽囚都是人所最厌恶的
就是他们夺取动的可能
动越自由
极乐使人快意
所以人长厌恶有限而追求无限
现实界是有限制的
不能容忍
尽量自由活动
人不安于此
于是有种种苦闷
厌倦要消遣这种苦闷
厌倦人
于是自架空中楼阁
苦闷起于人生对于有限的不满
幻想就是人生对于无限的寻求
游戏和文艺就是幻想的结果
它们的功用都在帮助人摆脱实在世界的将所跳出到可能的世界中去避风息凉
人越到闲散时越觉得单调
生活不可耐
越想在呆板平凡的世界中寻出一点出乎常规的偶然的波浪来排忧解闷
所以
游戏和艺术的需要在闲散时越紧迫
就这个意义说
他们确实是一种消遣
儿童在游戏时
意造空中楼阁
大概都显出这几个特点
他们的想象力还没有受经验和理智束缚
死还能去来无碍
只要有一点食是食物触动他们的思路
他们立刻就生出一种意境
在一弹指间
就把这种意境渲染成五光十彩
念头一动
随便什么事物都变成他们的玩具
你给他们一个世界
他们立刻就可以造出许多变化离奇的世界来交换你
他们就是艺术家
一般艺术家都是所谓大人者
不失其赤子之心
艺术家虽然不失其赤子之心
但是他究竟是大人
有赤子所没有的老练和严肃
游戏究竟只是雏形的艺术
而不就是艺术
他和艺术有三个重要的一点
一
艺术都带有社会性
而游戏却不带社会性
儿童在游戏时只图自己高兴
并没有意思
要拿游戏来博得旁观者的同情和赞赏
在表面看这似乎是偏于唯我主义
但是这实在由于自我观念不发达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雾和我分得很清楚
所以说不到求人同情于我的意思
艺术的创造则必有欣赏者
艺术家见到一种意境
或是感到一种情趣
自得其乐还不甘心
他还要旁人也能见到这种意境
感到这种情趣
他固然不迎合社会心理去沽名钓誉
但是他是一个热情者
总不免希望是有知音同情
因此
艺术不像克罗齐派美学家所说的只达到表现就可以了
是
他还要能传达
在原始时期
艺术的作者就是全民众
后来
艺术家虽自称以阶级
但是他们的作品仍然是全民众的工友
艺术好比一朵花儿
社会好比土壤
土壤比较肥沃
花野自然比较茂盛
艺术的风尚
一半是作者造成的
一半是社会造成的
二
游戏没有社会性
只顾把所欣赏的意象表现出来
艺术有社会性
还要进一步把这种意象传达于天下后世
所以
游戏不必有作品
而艺术则必有作品
游戏只是逢场作戏
比如儿童堆沙为巫
还未堆成
即以推倒
既已尽兴
便无留恋
艺术家对于得意的作品常加意珍护
像慈母带婴儿一般
音乐家贝多芬常言
生存是一种痛苦
如果不是他心中有未尽之韵
要捕鱼乐曲
他早已自杀
司马迁也是因为要做史记
所以隐忍
受腐刑的羞辱
从这些实例看
可知艺术家对于艺术比一切都看重
他们自己知道珍惜美的形象
也希望旁人能同样的珍惜她
她自己见到一种精灵
并且想使这种精灵在人间永存不朽
三
艺术家既然要借作品传达他的情思给旁人
使旁人也能同赏共乐
便不能不研究传达所必需的技巧
他第一要研究它所借以传达的媒介
第二要研究应用这种媒介如何可以造成美的形式出来
比如说作诗文
语言就是媒介
这种媒介要恰能传出情思
不可任意乱用
相传欧阳修昼锦堂记首两句
本是世宦至将相
富贵归故乡
送稿的使者已走过几百里路啦
他还要打发人骑快马去天两个儿子
文人用字不苟且
通常如此
儿童在游戏时
对于所用的媒介决不这样谨慎选择
他戏骑马时
遇着主轴就用主轴
遇着板凳就用板凳
反正这不过是一种代替意象的符号
只要他自己以为那是码就行了
至于旁人看见时
是否也恰能想到马的意象
他却丝毫不介意
倘若画家意在码儿画一个主轴出来
谁人能了解他的原意呢
艺术的内容和形式都要恰能融合仪器
这种融合就是美
总而言之
艺术虽浮根于游戏本能
但是因为同时带有社会性
需留有作品传达情思于观者
不能不顾到媒介的选择和技巧的锻炼
他逐渐发达到现在
已经在游戏前面走得很远
令游戏望尘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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