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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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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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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
乱炖
作者
尹城
演播
韩路
老邓
老邓
坐古多年了
能想起老邓
是若干年后
一个熟悉老邓的人说在公共汽车上
听到了老邓说话
他说
他是坐车去到外
看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之所以去
也是因为听说老朋友光荣退休后
一直怀疑自己结实的身体出了毛病
弄得他老伴和孩子都没招没落的啼哭
用他老婆的话说就是
别看人活着时四六帮不上
可真要是没了
田还真就塌了
就在他边打盹边想着见了朋友该如何安慰时突然听见身后一男人在电话里骂
小麻雷子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立刻惊醒
脑袋里嗡嗡想着
汗毛全立了起来
难道
是老邓
老邓不是早就憋过了吗
难道是遇到鬼了
下蒙灯的他始终也没敢回头
因为他怕万一回头看见真是老邓
他被吓死
却连个遗言都没留下
老邓
就爱那么骂人
尤其是他们单位那些
净惹他生气的生荒子兵们
老邓是土生土长的东北军人
不到
四时
却像个老头
小矮个儿胡子拉碴
军装因为偏肥而水当尿裤
可因为他是军官
再不济也比当兵的强百倍
老邓穿衣服爱披着裤腿晚着
黄胶鞋也好三街头皮鞋也罢
晴天一脚灰雨天一脚泥
还粘着新鲜的鸡石
要不是军装给他撑着门面
还不如意郊区农民
那时候
他在农场当厂长
农场和新兵营在一个大院
相湖间干什么都看得清楚
属于
鸡犬相文
老邓夏天种地冬天养鸡
新兵训练开始
农场里没活干
老邓便满院子里突突秃的六
没一个闲时候
其实大家都知道
他那是在保护鸡蛋
由于部队人手紧
新兵训练的任务越来越重
老邓也被派上了用场
虽然老邓对于
如何训练新兵不很懂
管兵却有一套
所以部队里的领导因人失用地把老邓任命为
新兵营营长
新兵不明真相
看见当官的一律敬礼
带新兵的老兵炸营了
都如老邓鸡笼子里的小鸡崽般
蜷缩着
不敢动却敢无非是声音控制得小了一些
南腔北调的新兵不好管
新兵们初来乍到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尤其是在家里便放荡不羁
势手不惯着看谁都三尺眼的主
横
走路基本要别着膀子
两手插在裤兜里远远看了很像模特台上模特走的猫布
尤其是别着膀子
给人半身不遂的印象不很好
站在那儿也不是一般的战得有范儿
就是他们认为
美的战相
一腿前身
脚印竖起且要左右摇晃
就像电影里坏人在手里转动的刀子
一边转还一边霸道地问
浮不
小样
毁了你重新坐了
你都不知道咋回事
老邓就是在这样的新兵面前
开始了他的带兵经历
老邓在会上眯缝着眼睛
犹如
对他的庄稼和小鸡崽般进行的履职演说
我就是专门修理你们的人
不靠武力也不靠魅力
就是跟你们一起受折磨
反正我们部队里有的是管人的规矩
知道
啥是雷池不
咱这地场
不是一般的雷池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
收拾你们这些小麻雷子
老头哄小孩
就是个玩儿
要说
老邓也不含糊
奔四的人
从早起到就寝
见天和新兵们一起摸爬滚打
无论哪个新兵耍熊放赖
他的办法就是一个以身作则
后来
干脆把行李搬到了新兵营里和新兵们一起打呼噜说梦话
不打你不骂你
就是用温暖折磨你
老邓的这种贴身打法
愣是把新兵们给熊到了床头
整得新兵
火烧火燎的温暖
不听他的指定不好同时
新兵
越来越规矩越来越像冰冷
那些一直自诩为
有一套的班长或排长
开始空虚了
衔及无奈有人逃换出一把气枪
在其他人的掩护下
常在怒豪的风雪里提着气枪
在矿野里游荡
无数的老鼠和猫头鹰
牺牲在他们的枪口之下
还有农场高空的白炽灯
老邓一直纳闷
好好的灯
咱们越来越不扛用了
爱琢磨的老邓开始站在灯杆下研究
终于
老邓发现了灯坏的秘密
他潜伏在夜晚里
跟秋少云一般抵抗着刺骨的寒冷
心里嘟囔着
小麻雷子周扒皮到我头上了
连续数日蹲守老邓终于成功搅获了班长们的气枪
也顺带破坏了一直丢失鸡蛋的大案
原来
老邓变幻蹲坑地点时
营房顶上无数的鸡蛋壳
老邓的白炽灯就是为了看护他的鸡蛋
而他丢了无数的鸡蛋
显然都进了老兵的肚子
让你的耳朵
嚼出甜味儿
硬糖书屋
甜味阅读
大家知道老邓爱鸡蛋如命
发现了如此众多的鸡蛋壳
老邓不发几通雷霆
肯定不足以平其器
可奇怪的是
老兵把屁股撅的老高
就等着老邓开踹的时候
老邓
竟然跟忘了鸡蛋被人活活吃掉的事实
这不仅
使得那些偷吃鸡蛋的老兵如逢大赦
那心里也一直惦念
总觉得老邓
不会是一个如此善罢甘休的人
秋后算账
才是他的本性
于是压力一直还潜伏在老兵的心里
各楞着
其实老邓
人不错就是脾气大点
没有文化
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
可他聪明会经营
对于代管新兵营
也没怎么外行
无非是不太会讲领导的话
可还要在很多场合里讲
于是就叫文书写讲话稿
文书写好给他看
他又不识字
假装着在字上画圈
文书奇怪
又不得不问
那个被圈起来的字
本来是对的样
老邓笑了
无比和蔼的说
我画圈的意思是那个字用的好哇
于是老邓
经常成为老兵们的笑料
老邓听了也不生气骂他们小麻雷子
还说
他要是小时候能上起学
早是大学生了
老邓
人很有特点
尤其是长了一对大象般
像外支楞着的大板牙
很醒目
连长老曹
经常乐此不疲的拿他的一对板牙开玩笑
老曹
也是一爱鼓捣东西的人
用子弹壳
粘个和平歌
用子弹头
做个项链坠一类的东西
所以大家
都不把老曹的玩笑当作玩笑
尤其是针对老邓的玩笑
一次晚上
大家闲着没事
新兵学习
干部也不能看电视都在办公室里学摸迎胜解闷
于是老曹认真地对老邓说
老邓
我最近在研究金石
老邓和大家都看老曹
老邓很认真地问
啥是金石
是不是
就是出金子的石头
老曹
依然认真地告诉他说
金石
不是出金子的石头
是往石头上刻字
说白了就是撞客
老邓明白了
拿出自己的橡皮手戳
问是不是这个
老曹点头
老邓乐了
说这好
先给我长一个
老曹满口答应
却又立刻为难了说手头
没有石材不过做手戳的料子
老邓你还真有
老邓莫名其妙嘟囔着我哪儿来的手戳料子
老曹憋不住笑
大伙儿更是笑得肚子都疼
老邓看着大家
张着嘴不知所措
大家看着老邓张开嘴后更加修长的大板牙更是狂笑
老邓
似乎有了感觉紧闭着嘴不再出声
嘴唇包不住的板牙
放射出冷冷的光芒
因为老邓的沉默
一直爱看玩笑的老曹
也不再琢磨老邓的板牙了
就在大家
几乎忘记了老邓那经典的板牙之后的一天午饭
先到餐厅的老邓把从农场后边骨坟场捡来的两颗牛牙
当着大家的面
埋到了老曹的饭碗里
老曹急三活四的从外面进来看见桌子上的菜已见盘点
于是热爱饭且是
一个吃饭不太嚼的人
老曹一口就爬了到嘴里半碗
刚嚼两口就听得嘎巴一声响
老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老曹从嘴抠出两个
血呼啦的牛牙
怒木圆凳
刚要发火
老邓却惊奇地说
一
这是
上好的手戳料子呀
虽然大家都知道老邓集体主义观念太重
可也没谁对老邓横眉冷对
对于老邓
谁也说不出其好棋坏
而每年老邓农场里的鸡蛋还是丢
老邓依然十分认真的破案
可即使抓住了偷鸡蛋的人
也没一见老邓处理过谁
后来有人向老邓提起鸡蛋的事儿老邓说
他早就知道是谁偷的鸡蛋
可也知道兵门年轻
年轻人的肚子
扛不住长夜的折腾
要不是兵们打碎他的灯
他还是不会管的
反正农场和新兵营
都是一个单位的
然都是手上的肉
哪儿长不是长呢
尽管老邓十分能干能吃苦
也誓死为部队献青春献终身
献了终身献子孙
可是部队
确实是一个
不养小
不养老的地方
在老邓高不成低不救的四十岁那年
老邓转业了
临离开部队的时候
老邓在农场里转悠了半宿
又跟他的鸡
和鸡蛋
烙了半宿
早晨还破天荒地给所有的兵
每人煮了一只鸡蛋
大家默默地吃着鸡蛋看着老邓
老邓一如既往地吃饭
支楞着板牙
喝一口粥
看一眼天花板
大家
也跟着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
全是上个夏天的苍蝇尸体
老邓
仍然第一个吃完饭
站在市堂的门前
风风凉凉的学吗
没人知道他学摸什么
其实也许
那就是他的一个习惯
直到大家都离开饭堂
直到很多兵们都远远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司机把吉普车
开到他面前
直到兵们把他的行李装到车上直到老曹
突然吹响了集合哨
所有的兵都列队在吉普车两侧
直到兵们流着眼泪给他镜里送行
老邓
突然蹲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哭声下的鸡架里的鸡们
嘈杂地叫着
而那个早晨
除了老邓响车云霄的哭声
在冰们的眼里
他们看到的
最后一个影像
就是一个突然苍老了的矮小的中年人
笨拙的
爬上汽车远去
老邓
转夜了
在一家农行
也是一个
管着吃喝拉撒的工作
有见到老邓的人说
老邓胖了
白了
人却不很精神
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是
又一年的秋天
老邓死了
是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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