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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正天
是蹲在那儿抽烟的
林儒会话说完了他这烟
也抽透了
他坑哼了几声
呼得站起身形
又像狗撒尿那样提起了一只脚亮出鞋底
烟锅头呢在那儿帮帮几翘
待火星散去
他从容地说道
大人两袖清风一尘不染
江湖早有传闻
在下
曾竖度蒙老爷抬爱
得以逐设保宅
廉洁形状也略知一二
可是弟兄们并不知情啊
还以为老爷
铺金盖银
上顿山珍下顿海味满汉全席
诸门九肉臭呢
在下
提出如此无礼要求
唐突至极
他把事做在明处
让大家明白
老爷是个什么样的官
什么样的人
话说明了
老爷是官
做的
是可以为天下人道的名士
在下草民一个
也像以明人不做暗事自立
老爷何如当对两面
把事情说个明白
做个了断
到了明日
老爷自去日理万机为民请命
义兄们也该千里风尘
打拼生活了
万请老爷
明鉴
听了这话铁徒手和林如会各吃一惊
他们回头
稍作思量才发现
马正天从一开始
就是把事情往这个结果瘾的
对官府来说
这是
最坏的结果了这次改革实盐的流通制度
全部目的在于控制盐业经营
堵死私盐道路
以此来增加政府的税收
原本以为
问题会出在缴护这里
府衙大兵弹压
整个西风镇兵马汹凶
为的是造出阵势
让对此不满的缴护
知难而退
乖乖地听从号令
谁敢捣乱
先办他个抗拒官府之罪
这几天稳定了
缴护们上了路
不满的也得慢慢地满意
不习惯的
也得慢慢地变成习惯
熟料
得力最大的马正天
却率先掺和进来了
而且一出手
便是倭心权
当面的话不好说确实不好说
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谋利
坑害了众人的利益
而得利者
却要失利者当着受害方的面
把背后的隐秘说出来
真是
活活的要难死人哪
铁徒手限于身份
不好对马正天
过分的迁就
林如会
看出了铁徒手的作难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要我是个吃干饭的
他一坐这样想精神头来了
忙屈前两步先自笑花了脸
温柔了声调道
马爷
我的行马爷呀
咱们这是叫干啥呢这大冰天雪地的
蹲在外边说话
见外是见外
也不至于见外成这个样啊
来来来
进屋说话
老爷的府衙呢
虽说狭窄
向来给马爷您
须渭已待的
虽然没有明茶招城
粗茶一杯
在下将亲手给马爷烧水奉茶
这也是在下的直分
走走走
屋里说话
马正天
把燕锅当手
向缴护们一招大声道
弟兄们可听见了
辅君老爷
要请大家伙喝茶来
还不快谢
众人听罢
赶忙把扁担怀抱怀里
双手拱权何首道
谢过府君老爷
林如会
已急出了一头汉来
天黑别人看不见
他赶忙抬手挥去
接着
又摇着手马爷马爷
不是这等说
不是
马正天
嬉皮笑脸的说道
哦
怎么
又没有茶水了
不是
还不是
这林如会呢
单手摇着说呀
觉得没劲儿
他两只手使劲摇晃着说
铁徒手心知
今晚哪就这样呢
还不如急来报佛脚
把眼下的事给应付过去
这日子长呢
就来个长大蒜
他铿哼两声
林如会咽下了没说完
自个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话
铁徒手亲切地说
马大侠
你我虽有朝野之分
却也向来不分里外人以兄台之见
来如何呀
此时马正天
不在七绕八拐
执杠杠地说
老爷抬爱在下名记
缺情后补
尽在不言中
当务之急按惯例
明日当是弟兄们上路之日
可清白饮之事
还没说成一句话
弟兄们心里不踏实啊
老爷是深知的
千里挑言
是拿命换生活的买卖呀
所得向来微薄
白引如此一辙
非但没了转头
还得亏本啊
每个弟兄的身后
都跟着一大家人吃饭活命来
这活路一断
必是死路啊
大老爷您
为民父母岂无
体恤之心哪
诚然
在下与弟兄们
都深知老爷的难处
老爷为了大伙的生计向来处心积虑
百般社稷
小民
个个都心中有数
可眼下
实在事出无奈
在下愿以身家性命为谷本
求老爷
收回成命
恩赏弟兄们一条活路吧
铁徒手屈钱两步
伸出了双手扶起马正天
还要马兄
这是看什么呢
有话好好说
官民一家
朕这一家人说两家话
成何体统啊快快请起
马正天跪着是纹丝不动
铁徒手是个文若人
哪里扶的动态哎呀
无奈
他又转向了众人高声道
而等快快起来
这样干什么嘛
马正天不起
众人便不起
铁徒手只好对马正天道
马兄
听本府一言
事有世塞
没有讲不通的礼
也没有那过不去的火焰山
来来来起来吧
马正天
原样未动
铁徒手叹了口气
轻声道
活活的难死人来
这样吧
又依了你
依了众兄弟们
不过清白引
年前已然颁行
约无年后收回之礼呀
如此
招令木改
出尔反尔
本府
威信何在呀
念大伙言辞恳切
本府法外容情
特做如下变通
清白引照常施行
税律
召准先前等次罢了
谢过老爷
马正天常常一揖一遇而起
谢大老爷法外开恩
我等铭记在心
府门前的石板地
镇响一片
众缴护各喝三个响头
纷纷然爬起
个个
洗上眉梢
关于马正天这个二竿子货
如何耍二竿子的事
都是我爷爷马登月说给我的
说实话
我对这个事呢
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个时候我最大的兴奋点
都集中在和哈娃他们捉迷藏
想办法呢让他们抓不着我
我会很快地抓住他们
以后呢
又多了一个兴奋点
就是在适当的时候
藏在马车底下
从年干部的手里接过几盒羊糖
我知道
这个事呢做得不够光明正大
那糖呢
也没有
直接从商店买回的羊糖田
说良心话呀
年干部的羊糖也是甜的
可我总能在田中
常出隐隐的屁糊糊的味儿来
但我确实是没办法呀
谁给我去商店买糖吃呢
两分钱的一盒火柴
家里常常都买不起
老爹常为了这事呢暴跳如雷
向爷爷骂我爹时
常用的一句话
把水了
每到用火时
老爹都要逼着我拿着一把干柴
去人家邻居家呢引火
这邻居家呀离我们家是很远的
要从一面长长的土坡跑下去
点着了火呢
又立马快快的跑上来
这里还有讲究呢
如果跑得太快
山体的风呢
就把火给吹灭了
又得返回去重新点燃
你要是跑得慢了
不等到家
这火把呀就烧尽了
还有一层
我从小啊
都是知道要面子的人
到别人家去点火
又不损失人家什么
可那张人脸马上变成这驴脸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呢
便是我不愿意回家
我宁愿跟爷爷住在一起的原因
马登月虽然也没有多少钱
可享受的是五保护的待遇
什么生活必需品哪
都有人按其供应
但是
这羊糖啊
不属于生活必需品
所以嘛
我在年干部那儿混糖吃
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又没有妈
年干部不可能把糖白给我吃啊
可我居然理直气壮地吃到了糖
说起来
我还是有些运道
有些本事的
在日落西山时
只要他呀
往那个打卖场去溜达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有糖了
那段时间我的嘴一直是甜的
当然
村里还有一家孩子的嘴是甜的
那天晚上
我被赵武能
个虾驴日的
赶出了饲养室后
没有去找哈娃
我知道
那一夜
他嘴甜着呢
并且
做了一夜甜甜的梦
我在马登月那儿
事实上把年干部和叶儿出卖以后
马登月和我说了几句咸咸淡淡的话
就再不搭理我了
他和往常一样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
一边抽着汗烟锅
一边把指头全起来
据说呀
他呢是在算卦
他算卦的方式是掐指头
剪成掐
他总也掐不完
总有那么多的事儿需要他掐的
这样正好
你掐你的
我填着嘴要做田梦了
果然
那一晚哪
我的田梦不断
一个没做完
另一个又续上了
有一个梦影响了我几十年
每当想起这个梦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脸红心跳
内心惶荡不已
可这个梦呢
我越是不愿想他呀
他越是往我的心头奔
他越是往我的眼前挤
就好像
赖兮兮的哈娃脏着脸
你不愿意理他吧
他愣要把他那张脏脸往你的跟前贴
一回两回的贴呢
你会觉得那张花花脸
是那样的生动可爱
使得你怀疑人的脸哪
究竟要不要洗
要不要洗得干净
是脏了好啊还是干净点好
这个问题很大也很烦人
戏揪起来呀
简直
就是不需要考虑的问大家呢
还是听我说
那桩田梦吧
听这桩田梦是有条件的
必须呀
先得听我把马登月的事给说一说
马登月是有老婆的
也就是说我是有奶奶的
可在几年前呢
他们都年过七旬了
却吵翻了
一个不理一个了连面都不愿意见
马登月命令他的六个儿子
这其中呢有我的老爹
给院子的中间哪打了一道
高高的隔墙
这马登月说不理老婆就是纯粹的不理了
虽说老婆呢
说不理马登月
实际上啊还是理的
只是李的方是不同罢了
先前
他给他生了一大堆儿女边生儿女边为他拉扯着儿女
还给他做饭缝缝补补
女人能干的活呀他都干了
就连该男人干的活他也干了
因为马登月虽是男人却一把活不干
他只读他那永远也读不够读不完读不厌的
一无所用的古书
他还掐着指头算卦
算天算地算国运民生
谁家丢了猪啊
找不着了
他呢也帮人算
他们的六个儿子
都与他们
分门令过了
他们分居以后呢
我陪马登月的老婆住了几年
马登月的老婆死了
我又陪着马登月
住在了一孔清冷无比的窑洞里
马登月的老婆在世时呢
经常隔着墙咒骂马登月那时候啊
我像一个跟屁虫似的
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他是小脚
走起路来是摇摇晃晃走不快
我刚然学会了走路也是摇摇晃晃走不快
我俩就这样
整天在村子或一前一后
或病排摇晃着
摇晃够了呢
跟奶奶
回到奶奶独居的小院里
他抬头
盯视着
那道把马登月挡在他视线以外的高墙
刚盯氏的时候啊
目光凝立
一只柔和
系只迷茫
然后
又是突然的凝立
眼里喷吐着蛇信子一般的光芒
这时呢
他会伸出一根指头
当然伸出的是食指
使指缓缓的缓缓地伸出去
快伸到尽头时啊猛的一使劲儿
这食指呢箭一般的钻出去
再看他此时的脸
牙是很咬的
眼睛是很闭的
你细看
却有一造光芒从眼角里挤了出来
热辣辣的拙人
一切动作都齐背了
他的牙缝里会挤出一句话来
我把你一个老卖血的
马登月
肯定没有去医院卖过血
像他这种从小就抽大烟长大的
这鞋里是少不了毒的
可他的老婆
骂了他一辈子卖血的
却是有根据的
他把马正天
留给他的无数家财广阔的土地
一样样的卖掉了换大烟抽了
他的老婆跟着他
见证着老马家从富甲一方
变成了一无所有
马登月是在老婆的咒骂声中
不停地抽大烟
不停地读蛊书不停地做爱
除了和老婆做
还和别的女人做
比如
比他小了整整四十岁的夜儿
他呢
还和别的娘们儿
生了他也说不清
有多少儿女
他更说不清在四邻八乡
或茁壮成长
或死眉瞪眼或大一点或小一点的
儿子娃丫头片子
究竟哪一个
出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