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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回到村里的那个晚上
一家人围坐在哥哥家的那张圆桌上
面对着一盏油灯
大家都有点兴奋地讨论邓衣群
回来的问题
出了他本人
他们期盼他回来
因为他是全家人的一张王牌
他就是家里人的一张光荣而巨大的脸面
他
是全家人
精神上的强大支柱
尽管作为一个青年学生的邓衣群
当时的见识和阅历都是有限的
但他
仍然强烈地感受到故乡
与外面世界的
巨大反差
四年的大学生活
他已经从心里把这里称作故乡
而不是
家乡
这里差不多是苏北大平原上
最贫困的地方
偏僻
落后
几十年
面貌不变
这里的老百姓
混沌愚昧
不知天高地厚
有时相当自卑
有时
又狂妄自大
年轻的邓一群
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如果能分配到县政府机关他当然非常高兴
但
分配到一个小小的企业
他在情感上却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别人
能分到机关
为什么他
不能够呢
虽然他没有后台
但他认为自己在本质上同别的同学是一样的
他不能不比较
村子里静得很
连一声狗叫也听不到
一轮月亮
静静地
清冷的挂在屋外的天空上
屋里
则是另一种气氛
热烈
而温暖
他毕业回家
家里人的腰杆子就自觉硬了一些
我中午看到了村长
喝了酒脸红红的
就像一张熏烧逐屁股
过去他架子大得像天来
可这回
不知触着什么劲了
冲我点头一笑
可我没理他
三哥回来后
村里那些大户人家就再也不敢那么嚣张的欺负我们了
村长家那个大闺女周小红
现在是村里的小学教师了
他内心里希望他这个家里唯一有出息的小叔子分配回来
哪怕分配到乡里
再娶个
村干部的女儿才好呢
那样
他们这一家就有了很好的靠上了
哥哥邓一斌
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道
什么小学教师啊
不过是个课代表罢了
留政局不服气了
他说代客怎么了
带着带着就能转掉了
我伯父家媳妇的二表亲家的小子
过去呀也是代课教师
人家现在已经转正了
一个月拿好几百块钱
哥哥说道
怎么着
他村长
能当一辈子呀
邓一群的妈妈说
那个闺女我见过呢
一群
他初中和你是同学嘛
有一回
我上街看见了他
他对我客气的不得了
一个劲地问
你现在怎么样
谈了女朋友没有
二哥邓一明说
你看那个丫头胖得不得了
缝得不像样子穿的那叫什么
健美裤
屁钩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看哪
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邓义群
听得
就在心里笑了
知道他二哥邓一明在心里对村里的所有的年轻姑娘都怀有一种
莫名的清蔑
打嫂刘正菊
正在一边切珠草
他听了就抬起头
用力甩了一下头发
用刀拍着毡板
用教训的口气
对邓一明说
人家不是好东西就你是好东西
人家不是好东西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刘政菊
从心眼里瞧不起
他这个小叔子
整天晃晃当当的
二十好几的人了
没个正经象
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说是说过好几个
可都是人家姑娘不愿意
她也腆着脸
求她
在她的娘家给她找姑娘
她愣是没理她
她不想让她的娘家人笑话
有几次
她娘家来过几个姑娘
到这里想找季节工作
她打眼看上了
就赖在她家里不走
泡着
可她就是故意不理她
现在
邓一明说这样的话
她就怀疑她是故意这样说
她对她心里有恨
她的妹妹到她家来
也穿过那种健美裤
她妹妹
也有二十岁了
高中毕业了在家里没事感
又不想劳动
整天想着到城里去打工
可城里
哪里需要他们呢
她就想着
在不远的街上开一家烫发店
刘政菊
也看不惯妹妹的那种裤子
那样的裤子跟光屁股有什么两样
是打死了也不穿
这样的姑娘只会好吃懒做
但她
是她的妹妹
她不能说
丫头长得倒是很漂亮
但就是因为漂亮
才让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放心呢
钱一年夏天
丫头在家里跟父母吵翻了
就到她家里来
什么活儿也不帮她干
整天在家里看杂志
她在心里说
过去在学校里学习不用功
现在倒认起真来了
要么就是到村口的小店去买零食吃
她有时看见自己的男人
看她的小姨子的眼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就把妹妹
撵了回去
在心里
她也就知道
事烦男人都是馋猫
总想偷点荤吃
但是她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男人
永远是吃着碗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
有了老婆
还要想着小姨子
自己嘴里嚼着的肉
永远不及别人嘴里嚼着的香
邓一群知道
自己对家人意见的重要
全家人都把他看作是改变命运的福星
在这个村子里
九成人家姓陈
臣
是大姓
然后依次是
猪
廖
将
刘
姓邓的只有他们一家
很多时候势胆力薄
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不知道家族的力量
邓于群清楚得很
但他如果不能分配在政府部门
而只是分配在什么机械厂
那么
他对这个家庭
有什么庇护作用呢
没有
就在那次毕业生会议上
有一个女生
引起了邓一群的注意
在发言的时候
她听到她介绍
自己是师大的
南方师大跟她
所在的南方大学靠得很近
只有两站路
假若从城市上面做个俯饰
他们就像是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绿色花园
平时
这两个学校的学生经常走动
还有跨校谈恋爱的
邓一群过去
也随别的同学去过师大
举办过同乡联谊会
但仿佛
从没见过他
她学的是中文
她的发言颇受人事局的领导注意
因为她很会表现
说了很多官话
这显然不仅是由于他学的是中文
而是由于
她的出身
后来
邓一群的这种推测得到了验证
与她相比
邓一群几乎没说什么
只是窘迫的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与所写专业
然后就是表态
一种红心
两种准备
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分配
都是现成的套话
当然
毕业生们
除了讲这些陈词滥调
也确实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分配上的事情
事实上
并不由得自己
不少学生家里
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社会关系和后台
而邓一群
什么也没有
所以
注定她不会有好单位接受
她不能抱怨什么
他的妈妈是个老实的农村妇女
现在
满头白发
牙齿也都快要掉光了
他的大哥老实巴交
除了在家里能对嫂子发点火
在大场面上连一句整齐的话都不会说
找遍所有的亲戚
没有一个有用之人
这样
他能指望自己会分配到什么好工作
那种表态
让邓衣群感到一种深刻的痛苦
那就是
他明明没有那种红心
没有两种准备
但他还必须这么说
组织是一种什么东西
就是你心里明明不愿意
但他却逼你笑着对他讨好
这是邓一群第一次
领教组织机构的严酷
当然
后来
他也感受到
他的铁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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