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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落长河
作者
江天雪意
有声书
由懒人听书出品
这里生于工作室
集体眼播
第三十九集
柔和的灯
从窗内射出重叠的光线
花园的喷水池
潺潺作响
银川抬头看了看天空
月光很亮
连远处天空的云朵
都被他照得发白
平衡是一件困难的事
它既不稳定也不完美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弹精竭虑地在各种利益之间
在中国人和洋人
在朋友和敌人之间
谋求短暂的平衡
风平浪静是什么
如同此刻的夜空
一朵云的消失
一阵风的停止
一丝光线的波动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都会推翻这夜空和明月达成的平静的契约
银川缓缓闭了闭眼
只要一瞬就好
假如能让这颗疲惫的心
获得片刻的安宁
可也就
这么一瞬罢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
走向耸立在葱茏的花木间
那栋他住了块二十年的房子
潘盛堂的身体
大不如前
已在家卧床养病多日
厨房里熬着中药
熟悉的药味
弥漫在一楼大堂
萦绕不散
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不论银川走从洋行回来多晚
云生都会等在门厅
已是潘家的大总管的他
和死去的何世文相比
要料理的事情少了许多
只居限在潘公馆的家务以及几个邮站的生意上
低调
又有分寸
银川一进门
云升便击过他的皮包
外衣
低声向他汇报家中的情况
老爷睡得早
身体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白天
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吴经理还是照常带着人过来
谈一会儿事就走
阿萱到家了吧
回来了
晚饭时
汇报了在邵家货栈的见闻
老爷子挺高兴的
银川微笑道
他确实有长进
听说父亲
会让他管理两家生丝行
要不要我安排你给他搭把手
那可是大有油水的地方
想得现在
只想把家里
和手头的事料理好
让大少爷没有后顾之忧啊
银川
瞥他一眼
你等着我给你永泰烟行的生意
对吧
云升眼中闪过一缕
稍纵集逝的贪婪
玄籍
一本正经的道
等大少爷真正当家了
分根烟给我抽瞅也是好的
现在可记不打
银川叹了口气
似乎
很是无奈
转身缓缓上楼
他的卧室曾被换到东南侧带阁楼的套房
每天他会习惯性的回避那个方向
应该说
所有住在这栋楼的人
都会回避
云廊死在婚后的第三个月
他死后
银川搬回自己原来的房间
就好像一切
都未曾发生
在别人看来
他是在逃避哀痛
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表现出一副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的状态
许多事情用死人来给自己
当挡箭牌
再好不过
可心中毕竟没有想象的坦然
每次他站在楼梯脚
都会克制不去看那个房间
不去击开心中那曾遮住了
愧
悔的帷幕
是他自找的
他开导自己
劝慰自己
不必太过自责
我警告过的
也想过办法拒绝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潘金晨
真可怜你
那个凄晚的声音
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来
他心里一紧
正在加快脚步
景宁的房门却直压一声打开
柔和的灯光
慢了出来
哦
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啊
银穿止布
那清力妩媚的小人儿脸上拢着温柔的前影
眉目间
是淡淡的烦恼
你又怎么还不睡呢
他并没有换睡衣
身上还是白天穿的衣服
或许是特意要等他
他长大了
虽然和他一如既往的亲近
但也知道在一些事情上留意
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他给他让出道
银川走进屋子
放零食的小桌子上摆好了点心和热茶另一个紫檀小盒子
里面是他收集的小玩意儿
他定是一边玩
一边在等他
银川心念一动
从衣兜里掏出象牙酒愁
放到桌上
道
孟子昭叫我给你的
你这随手丢东西的毛病怎么总改不了啊
他瞥了一眼
脸红了哄
你和他怎么见面了
众一起吃饭来着
银川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
说了些什么呀
景宁大事好奇
坐到他身边来
他看着他流转的名眸
笑了笑
几个行月夜的前辈请吃饭
我和他作陪而已
景宁小嘴一瞥
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叠样子相似的象牙酒桌只是花色不同
刻着状元
近士
秀才
探花等字迹
他欲将那枚举人也放进去
银川却将他的手一栏
拿起那枚酒愁
细刊
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背面
刻有一梅花树
枝条书落
梅树下站着一捧卷书生
银川带在细刊
酒愁却被景宁夺走
塞入盒子里
他的脸又是一红
将装点心的碟子推到他身前
说
那
吃点东西
我知道你肯定饿了
不是饿了
是馋了
景宁
扑吃一像
这些酒愁都是男人玩的东西
你个规格千金
哪里弄来的
徐烫
嗯
啊那
那个
徐德英送给我的
银川想起德英那张憨厚的脸
正色道
徐德英是个老实人
他盯着装九仇的小盒子
轻声说
那又如何
他被你长得跟个傻子一样神魂颠倒的
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为什么喜欢捉弄老实人呢
你又不会和他结婚
你怎么会知道
他不是你中医的类型
虽然出身名门
但
你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
谁都可以看出来
大哥哥
你以为你什么都晓得
可是你不懂
这样不好小栗子
可假如我没有如果
我告诉你
景宁不带他说完不耐烦的把九愁从盒子里全部倒出来
手在上面翻拣着
炭
花
状元
近
识
秀菜
他嘟着小嘴儿
轻声念
睫毛弯弯
白皙的双颊
宛如敷上了一层浅粉色
他用指甲摸蹭着酒绸上的姿
简直就像个任性的孩子
他十分温柔的凝视着他
竟忘了要说什么
倒是
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
眨了眨
说呀大哥哥
银川定定神
道
如果对他毫无兴趣
便不要撩拨人家
何苦让人家受这番罪
你要是不耽误他
人家说不定早就找到合适的姑娘了
好好一个老实人跟发了疯似的
他把那枚老凤翔的戒指给我看
说
宁宁喜欢戒指越大越好啊我就给他定了枚最大的
我那天费了好大劲才憋住笑
粗的像个顶针
景宁捂着脸
他知道他在偷笑所以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笑的喘不过气来
是
是方起祺他们骗他的
他竟然信了
银川将他的手转一下让他正视他
他脸上满是天真快乐的笑意让他的心一沉
怒气窜涌起来
又或许是悲哀
你不觉得玩弄一个人的感情
是一件醉过的事情吗
美丽的小脸
黯淡了一下
他委屈的道
我没想玩弄他
是他自己
总缠着我
是他总缠着我
是他自找的
银川脑中
又掠过了这几个字
想起死去的蕙兰
和那名不复时的妻子
你这么说
无非是你认为自己在感情的天平上
可以站在藐视别人的胜利一方
但是小栗子
不要以为爱你的人都是弱者
有时候弱者的反抗
也会让人招架不住的
大哥哥
我跟你举个例子
你嫂子
她嫁给我
我不情愿
但因为父母之命
我不得不接受
可这个婚姻很勉强
我们过得并不好
我对他
也很冷淡
所以后来他才会生病
到最后
我知道你还是很心疼他的
他摇摇头
幽幽的道
总之
他用他自己的方是惩罚了我
至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
小栗子
你要以我为戒
别耽误得英
明天我就跟他说清楚让他别来找你了
你也要
不许
他忽然叫道
仿佛一个孩子被人夺了玩具一般
不许
为什么
银川目光一紧
景宁觉得他严厉的有点可怕
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也如当
我喜欢
被人喜欢
我不耽误他
如果他以后找到别的姑娘我也会为他高兴
可是大哥哥
我喜欢被他们喜欢
他们
难道我就不能有男孩子喜欢吗
没有了德音
难道就不会有别人
他歪着脑袋
不解的道
我并没有恶意
他们不高兴
他们大可以离我远远的
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银川沉默了
这是现实
对他来说
也许有些残酷
但毫无办法
娇艳的玫瑰必然引来疯蝶无数
年轻富有的美丽姑娘没人追求
就是没有天理
他定定的看着他
只把她看得低下了头
以为她在谴责
谴责她的无知轻浮和虚荣
可她错了
他不知道他敬爱的兄长
其实
是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在他脑中出现
他并不了解其实他
是他恶念的源头
痛苦的活眼
我恨他
银川想
我一定要恨他
只有这样
我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要恨他呢
只要保持现状
又有什么不好
可现状是什么
银川
揉了揉额头
大哥哥
他太怕他生气以为记下来
话
会让他好受一点
不会总这样的
就是
我这样
不会很久的
我
我
我只是最近心里有点乱
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要不了多久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将酒愁垒成一叠
放在掌心
再将他们哗哗的倒在桌上
他有心事
银川知道
他在想谁
那枚酒愁背后的图案突然
电光火食般应在他脑中
他忽然
心中雪亮
梅花树下的书生
神采飞扬
落拓不羁
和那个人
如出一辙
他看着他娇美的脸庞
心中
咬牙切齿的恨
却又
无
比绝望
啊